黄东原本是一个猥琐的无行书生,以前无论做人做事都是抠抠唆唆,甚是下作,叫人看了心中生厌烦。
不过,这几年,因为投入太康公主门下,做了公主殿下手下第一得力之人。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过,经历得多了,眼界开阔,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他看起来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大人物才有的气势,叫宁王不得不高看一样。
可见,这人的谈吐气质同所生活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所谓圈子决定视野,就算是一个山野小子,扔到公卿大夫的圈子里几年,也会摇身一变成为人尖子。
三国时大学问家郑玄家人因为手到郑康成的影响,也都谈吐风雅,学养过人。有一天,一个客人到访,见一个奴婢摔倒在泥地里,弄得异常狼狈,忍不住笑道:“胡为乎泥中?”奴婢笑对:“薄言往述,逢彼之怒。”客人为之啧啧称奇。
今日的黄东,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见了宁王,也不畏惧,反顺势起身,潇洒一笑:“多谢大王。”
宁王好不容易听到了刘养正的消息,心中急噪,忍不住问:“黄先生你认识刘养正先生?”
黄东摸了摸新蓄的长须,笑道:“说起来,小生和刘养正先生也有些渊源。小生虽然是北地人士,可当年游学江南的时候,却在刘先生恩师黄老的门下聆听过教训,算起来和同刘养正先生也算是系出同门。当然,无论是道德文章还是学问素养,小生是拍马也追不上刘先生的。”
“原来你和刘先生是同门啊!”宁王有些欢喜。
黄东接着说:“前年刘养正先生进京游学的时候,小生并不知道先生竟然在京城居住了一年多时间。只前阵子刘先生从大同回京之后,小生在偶然的机会中才同他见了面。”说着,就叹息一声:“哎,早知道他已经进京一年多,小生就该……”
话还没有说完,宁王突然心中一凛:“刘养正从大同回来,他去大同做什么?”大同那地方刚经历了一场空前血战,难道说刘养正混进了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之中?
只一个瞬间,宁王突然意识到好象有大事发生,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精神。
见话已经转入正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获得宁王的信任,黄东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了过去。
宁王一看,正是刘养正的字迹。上面说,来的这个人叫黄东,是他的同门师兄弟,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此刻过来见大王,事关紧要,不能见诸文字,就让黄东带个信过来。
刘养正的字宁王自然是认识的,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又想:字迹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模仿的,倒不可不防备。
又看了一下字条的背面,看到后面正是自己和刘养正约定的花押,心中这才信了。
他微微一笑,忙道:“原来黄先生是刘先生的同门,快快请坐。”
黄东也不推辞,径直作了。
宁王:“既然事关紧要,刘先生怎么不亲自过来见孤,对了,他又去大同做什么?”
黄东低声道:“去大同,自然是跟随正德亲征,刘先生自然有他的目的。而且,上次刘瑾的军制改革闹得天怒人怨,军中大将多有不满,未必不能争取。”
宁王心中欢喜:“这个刘养正啊,真是勇于任事。”
黄东:“不过,刘先生这次去大同,战场之上刀箭无眼,却受了伤,如今正在京城静养,不能起床,只能摆脱小生过来拜见大王。”
“啊,刘先生受了重伤,他现在住在哪里,本王要去看看他?”宁王大惊,忙站起声来。
“大王不可。”黄东道:“刘先生在大同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昏君的警惕,搞不好他身边已经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线,大王现在过去,岂不是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宁王这才罢了,叹息一声:“他那里有探子,本王身边何尝没有。是啊,倒是不好去见他的。对了,黄先生,你这次过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还能为何事?”黄东淡淡一笑,“还不是为大王王上加白一事,正德荒淫无道,望之不似人君,这大明朝的江山只怕要坏在他手中。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自然由不得昏君胡闹。大王乃是有名的贤王,正可取而代之。”
宁王脸色就变了:“黄先生休要乱讲,本王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的。”
“是是是。”黄东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又道:“天子无道,身边出了奸臣,刘先生已经联络了一个重要人物,准备铲除奸贼。”
“谁是奸佞?”宁王忍不住问。
黄东:“自然是内阁首辅杨廷和、翰林院侍读学士苏木、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
宁王:“刘先生联络的人究竟是谁?”
他心中不觉有些期待起来。
黄东一脸神秘地说:“锦衣亲军衙门掌管着宫禁和京城防务,若锦衣衙门关键时刻能够站在王爷这边,何愁大事不成。刘先生说了,锦衣卫都指挥使钱宁和苏木、张永仇深似海,愿意替国家除此两贼。又敬慕王爷德行。关键时刻,这人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钱宁?”宁王瞳孔收缩成一点,又想起昨天夜里那小人对自己做的手脚,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恨意。
黄东点了点头:“是,就是这人。”
“他已是富贵之极,又深得圣眷,会行此奇险吗?”宁王忍不住一阵冷笑。
黄东一笑:“禀大王,大王大概还不知道吧,刘先生这次去大同,其实就是钱宁请过去的。刘先生现在明面上可是入了钱宁幕府的,刘先生既然说这个钱宁可以争取那定然是不会假的。”
“啊,刘养正入了钱宁的幕府?”宁王一凛,目光炯炯地看着黄东:“这是刘先生的意思?”
黄东点点头:“王爷,刘先生说了,他已经安排好大王明日晚间同钱宁在《太白居》酒楼见上一面,你只要一去,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声音小起来,将嘴凑到宁王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据说,明日要说的事情涉及到皇储。”
“皇储?”宁王又惊又疑,正德到现在只有一子,被封为福王。不过,据说这孩子愚笨胡闹,让皇帝很不喜欢。也因为如此,一直没有册封为太子。
难道钱宁所说的事情关系到太子的人选,问题是正德只有一个儿子啊,除了福王还选谁?
不明白,不明白!
“对。”黄东:“王爷,钱宁你究竟见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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