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以为,自那晚之后,她和江世霖就可以回到从前。哪怕他无法忘记流产的事,他应该不会再对她客客气气,相敬如冰。事实证明,她错了。
那天他回到客栈已是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回到江家,紧接着他变得十分忙碌。他先是捅破了煤矿即将挖尽的消息。表面看起来,江光耀和江光辉皆不知情,而江世澈却是知道的。江光耀和江光辉都对江世澈很生气。几天后,事情渐渐平息,而江家的账房管事开始在江家东西两府进进出出。
江世霖通常清早就离开池清居,不是与江光辉商议铺子里的事,就是与管事,或者江光耀、江世霖开会。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会直接去书房看书。每一日,他通常会留一个时辰练字。每隔一天,他还要打理明月楼的生意。
面对他的改变,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就连冯氏都说,江世霖收了玩心,这是夏堇上辈子做了好事,才能嫁得如意郎君。若是江世霖一开始就像现在这般上进,是怎么都轮不到她嫁入江家的。
在外人眼中,江世霖从纨绔子弟,一夕间变成了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良人,但只有夏堇知道,他彻底变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少了亲昵,多了生疏。他虽然日日睡在她身边,但他们一直自己睡自己的,他再没有抱着她入眠。
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只恩爱过三次,每一次……夏堇不知道怎么形容,仿佛他只是不得不那么做,而不是想要那么做。每一次的恩爱,他不止不顾她的感受,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回应。以前。他不单喜欢她主动,还经常要求她必须迎合他,必须全心投入。
夏堇不知道他怎么了。她几次想与他认真谈一谈,他都反问她,她希望他怎么做。他明确表示,只要她说,他一定尽力做到。可是面对人人赞许的他,她如何告诉他,她只要以前的他?
夏堇不知道向谁诉说,寻求解决之道。她的母亲对江世霖赞不绝口。吕嬷嬷也劝她,过日子就是这般,不可能一辈子像刚成婚那会儿蜜里调油。
不知道是否因为心情影响身体。回到江家后不久,夏堇经常觉得难受,吃不下东西,对熏香之类的更是敏感,闻不得一点味道。为此。吕嬷嬷按照夏家的习惯,亲自为她准备三餐。她的茶水点心也都是丁香按照夏家厨娘的方子亲手准备。可惜,她的症状一直没有改善。
眼见她日益憔悴,江世霖一连请了几个大夫,可大夫们都说她没有生病,只开了些温和清补的汤药。吕嬷嬷说。是药三分毒。夏堇一心希望在秋天之前怀孕,便把那些汤药全倒了。
又过了几天,夏堇眼见着自己的月事迟了。心中愈加焦急。若是她的月事乱了,调理需要不少时间,那她就更没有希望在他离开前怀孕了。她急忙吩咐吕嬷嬷去请朱医婆,却得知她出远门了,一个半月后才能回来。
当天傍晚。江世霖赶回家陪夏堇用晚膳。这些日子,他都尽量回家与她一起吃饭。可是她吃不下,和谁用餐都是一样。
饭桌上,江世霖看着夏堇勉强咀嚼,许久都咽不下去,心中就像堵了一大团棉花似的。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扮演她喜欢的男人。为了能在秋天带她去京城,他必须在那之前拿到幕后之人的证据,他还要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与此同时,他必须把所有的检尸,刑律书籍背熟。他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时辰。他只希望她能好端端地呆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却越来越消瘦,越来越郁郁寡欢。他很怕,终有一天她会像他的母亲一般,只求一死解脱。
“吃不下就别吃了。”江世霖放下了筷子。
夏堇不想惹他不快,摇头道:“没有吃不下。”说罢,她夹了一块茄子。
江世霖拿下她手中的筷子,问道:“你有没有想吃的,我……我派人去买。哪怕不是当季,或者不常见的也没关系。”
夏堇抬头看他,缓缓摇头。江世霖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他猛然起身,说了句:“我去书房。”转身就走。夏堇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她默默看了看他只吃了一半的米饭。他到底想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夏堇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她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他确实在看书。书桌上摆了一摞书册。看到这些书册,她只能自嘲地轻笑。在他生日的时候,她夜以继日手抄了一整套给他,可是他连那个匣子都没打开,他宁愿向伍师爷借这些陈旧破损的书籍。
“你找我有事?”江世霖询问。
夏堇看得分明,与之前的气恼不同,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情绪,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就像以前,她父亲对母亲说话的神情。曾经她觉得那是相敬如宾,现在她知道,这是疏远与客气。
“相公,自从你知道那件事之后……”夏堇停顿了一下,“总之,我只想问你一句,那件事,你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原谅我?”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知道你只是不小心。”江世霖闭上眼睛,轻揉太阳穴。
“为什么这一个月,你变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想,我有权力知道。”
江世霖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她。他知道,她生气了,很生气。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变,只是有太多的事情……”
“好吧,我明白了。”夏堇转身,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她翻来覆去想过无数次,所有的事只有一个解释,他不爱她了。不爱,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
“等一下。”江世霖急忙叫住她。他走到她面前,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每一天,我不是处理铺子的事,就是在这里看书。我每天都陪你吃饭,我也答应你,会去京城谋一官半职。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对我说。”他只想她快快乐乐,不希望她日渐消瘦,眼中只有泪水。他就只有这一个要求罢了,他甚至已经不敢强求她喜欢他。
夏堇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一字一句说:“我没有要求你每天陪我吃饭,我更没有说过,让你去京城谋差……”
“我也说过,以我的基础,考科举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像岳父那般……”
“不要扯上父亲!”夏堇气急,狠狠推了他一下。
江世霖见她不止没能推倒他,自己反而打了一个趔趄,急忙伸手扶她。
夏堇又气又怨。她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可是她不要自己的婚姻和父母一样。她只要原本的他。她挣扎了一下,发现他不止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抓得更紧了,她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江世霖吃痛,不得不放开她。夏堇转身就跑。江世霖上前两步,伸手抓住她,用力把她摁在怀中。
“你放开我!”夏堇大声叫嚷。
江世霖轻笑。他已经有多少日子没见到她剑拨弩张的样子了?他的小野猫又回来了。想当初,他们几乎每日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他喜欢她不服输的眼神。他总是千方百计想令她屈服,却又不忍心真的折服她。他很怀念以前,哪怕他经常被她气得跳脚。
“江世霖,你放开我!”夏堇已经失去了理智。整整一个多月,她受够了。
“不放!”江世霖条件反射般回答。
夏堇愣了一下。她同样记得以前的争吵。
江世霖轻拍她的背,无奈地说:“木槿,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对我坦诚……”
“坦诚是吧?”夏堇擦了擦眼角,努力克制眼泪。她推了推他,示意他放开她,她有话要说。
江世霖看到她眼中的坚决,忽然有些害怕。“你想说什么?”他移开视线。
夏堇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是你要我说的,是你要我坦诚!好,我告诉你,虽然人人都说现在的你比较好,既上进又有有责任感,也不再与纨绔子弟厮混,可是我只要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你!”
江世霖彻底呆住了。他以为她要说,她不喜欢他,她受够了之类的话,可是她却说,她想要以前的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追出书房,就见她“嘭”一声关上了正屋的大门,吕嬷嬷急忙上前敲门。他伸手触摸脸颊。他不是在做梦。她用沾了她泪水的手掌捧住他的脸颊,所以他的脸颊残留了她的泪水,湿湿的,咸咸的。
一旁,吕嬷嬷焦急地站在房门口,压着声音呼唤:“三奶奶,您可千万不要激动,三奶奶,您可不要伤着自己。”
“我没事。”夏堇大声回了一句。
吕嬷嬷担心至极,已经顾不得主仆之礼。“三奶奶,奴婢进来了。”说罢,没待夏堇回应,她径直推开了房门。
“你有什么紧要的事,不能明天再说。”夏堇背过身擦拭眼泪。
“三奶奶,您可不能哭,不能激动啊!您可能已经怀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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