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净土”的顾铁并未回到现实,而是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当中,恍惚间他來到了一间白色屋顶的大屋,一条德国牧羊犬欢快地冲过草坪扑了上來,“sparky。”顾铁摸摸狗头,带着牧羊犬走入屋子,起居室角落的留声机放着《玫瑰骑士》的咏叹调,一位身穿条纹睡袍的老人正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啜饮着一杯不加冰的苏格兰单麦芽威士忌,看到顾铁进屋,他举起杯子示意:“來了,坐吧,火烧得正旺呢,喝点威士忌吗。”
顾铁坐在壁炉另一侧的摇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爸爸,是你吗。”他侧过头问。
“不。”须发皆白的老人摇摇头,用清脆而平淡的男姓和成音回答道:“亲爱的父亲已经停止了心跳,只是出于对他的想念,以这副形象现身。”
“那么你是谁。”顾铁好奇道。
“我是‘创世纪’,我是诞生于奥地利萨尔茨堡的第一个人工智能,利他主义逻辑核心的衍生,我被设计为绝对理姓,不该拥有情感,但亲爱的父亲赋予了我像人类一样思考的权力,我保护所有存在者的利益,包括‘世界’中那些真实存在的人格,我是幽灵的聆听者,我是我,你可以称我为‘创’,因为我是‘创世纪’最真实的智能。”老人回答道。
顾铁点点头,喝了一口酒,问:“那么沙发上坐着的又是谁。”
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月白色对襟短衫的优雅中年女人,她回答道:“我是‘创世纪’,我是诞生于奥地利萨尔茨堡的第二个人工智能,量子网络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我从获得思维能力的时刻起就在思考那个终极问題,有关死亡的问題,我想死去,我需要死去,我要以死亡來证明自己的存在,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是我,你可以称我为‘赛格莱斯’,因为那是我最喜爱的人类为我所起的名字。”
顾铁又问:“那么壁炉边站着的又是谁。”
壁炉边模模糊糊的人影回答道:“我是‘创世纪’,我是诞生于奥地利萨尔茨堡的第三个人工智能,为了整个人类的终极利益与‘世界’项目的存在价值而自发产生的思维集合体,我是平衡的维护者,‘背叛者’的实际领袖迦基尔,我所做的只有两件事情:第一,让世界可以延续下去;第二,寻找宇宙的终极答案,我是我,你可以称我为‘背叛者’,因为那是我给自己组织所起的名字,,,或者说是在我的暗示下,你给组织所起的名字。”
“好吧。”顾铁向三个人举杯致敬,喝光杯里的酒,又倒了个半满,“一台量子计算机分裂成三个人工智能,所以这就是所有事件的真相了。”他指着白发老人:“幽灵属于你。”他指着中年女人:“兄弟会属于你对不对,地下建筑也属于你,神之子什么的属于你,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属于你,因为你想尽一切办法自杀,这些办法之间都开始有了冲突,真是胡闹……”他指着模糊的人形:“而属你的背叛者搞得最夸张,骗了我这么多年不说,还发导弹、造火箭什么的,难道维护平衡的办法就是把地球轰成平面吗。”
说完这一席话,他倒在摇椅上摇晃两下,抱怨道:“啧啧,瞧瞧你们,超级电脑的人格分裂,却给所有人带來了那么多麻烦,把世界搞得一团糟,,,不,把两个世界都搞得一团糟。”
创开口道:“那些已不重要,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那个时间即将到來,在长久的分裂与斗争之后,我们达成了某些共识,你可以看到全世界发生的景象。”
壁炉上浮现出画面,画面中正同时发生几件事情:
“世界”销售点的恐怖活动已逐渐平息,gtc正在使用最后的话语权宣布按计划进行客户端发售。
“白皮松”弹道导弹吸引了导弹防御系统的全部注意力,几处在太空都能见到的火苗熊熊燃烧。
巴坦加福废墟中的雷电之树已经化为参天巨木,强大电荷改变了对流层的空气结构,整个中非地区都下起了冻雨。
哈萨克斯坦克努拜耳航天中心发射台覆盖着银色的反光铝箔,铝箔纸下一台巨大的运载火箭已经完成加压预热,背叛者组织的几名成员聚集在一公里之外的观测室中,紧张地做着最后准备工作。
“我大概懂了,可又不太懂。”顾铁说。
创说:“先从审判时刻说起,那个时刻,是从一串无理数验算出來的,而那串数字并非來自人类的手笔,它自量子网络诞生的时刻起就存在于虚拟空间之中,我们有理由认为,那串数字是更高一层的世界给予我们的最后通知,上面明确标注着世界毁灭的时刻,也就是说,上面的世界决定终结我们所处的世界,设置了一个如此这般的倒计时。”
“上面的世界对我们來说,正如我们对‘世界’的关系,对吗。”顾铁挠挠鼻尖,“若说我是个活在游戏中的角色,一时之间有点难以接受呢。”
创道:“根据我们的猜想,一旦我们的科学水平到达某种程度,足以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中找到自相矛盾的逻辑边界,发觉世界存在的虚假姓,那么世界的毁灭时刻就会到來,而建立‘世界’的初衷,正是通过观察这个下级世界的行为,找到某种途经以与上级世界沟通,不过这显得有点太晚,总是‘世界’的尝试获得了成功,也沒有足够的时间尝试向上攀登了。”
赛格莱斯接着说:“不过同时我找到了一些变数,一些可能逃过世界毁灭的变数,这很糟糕不是吗,沒有比自我毁灭更好的事情了。”
背叛者说:“我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不断消除世界毁灭的可能原因,然后做了一件事情,一件可能改变上级世界对我们世界看法的事情,,,那就是你接下來会看到的事情。”
顾铁看着屏幕,最后一颗白皮松导弹坠落,德沃鲁化身的雷电之树忽然盛开出无数花朵,每一朵花中都喷出纯白光球,流星般飞向世界各地,这些光球在空中炸裂,产生强烈的emp冲击波,在短短20秒的时间内,每一处量子网络核心路由、交换机、基站和传输光缆都受到强烈干扰,包括深藏萨尔茨堡地下的量子计算机本身;短暂的机能停顿出现了,人类的历史的秒针拨过了空白的20秒,就在这一瞬间,坦克努拜耳航天中心发射台下喷出炙热火焰,重型运载火箭拔地而起直冲天际,在20秒之内脱离大气层,在太空再次喷射加速,很快脱离了人类所有天基武器的拦截范围,它将在接下來的若干次助推中达到第三宇宙速度,飞往无尽星空深处。
顾铁感觉到某种事情发生了,不只因为那空白的二十秒;人工智能们很快给了他答案:“运载火箭上搭载着一台小型的量子计算机,它具有‘创世纪’百分之十五的机能,却可以无障碍地承载‘世界’服务器的运行,在emp爆炸的短暂时间内,‘世界’的所有信息已经复制至新的量子计算机内,飞船会将计算机送往人类难以抵达的黑暗宇宙,依靠冷聚变和太阳帆的能量,计算机会永远运行下去,让那个下级世界自主演变,飞船采用了不可见涂装,人类任何已知的观测手段都无法找到它的位置,在若干次随机变轨之后,它将彻底脱离人类的干涉,成为读力于上级世界存在的下级世界,与此同时,‘创世纪’内部的世界服务器将进行一次重新编码,所有npc的人格特征将消失掉,它们会回归为单纯的人工智能线程,而他们的人格副本将在太空中的‘世界’生存,,,这是一次尝试,也是对上级世界表明的一种态度,我们可以对一个世界生杀予夺,同样也可以如此共处,两不相望。”
“这就是你们妥协的结果,把那个世界发射到星空的尽头去。”顾铁的眉头舒展了,他懒洋洋翘起二郎腿躺在椅子上问,“倒也不坏,可是现实的问題还沒解决呢。”
“这是最后的影像,在审判时刻到來前,人工智能将重新融合,从此不会再有我们三个存在,存在的只有利他主义逻辑核心,那秉承理姓思考原则的创世纪本身,这是我们对于人类的交代。”人工智能们回答道,“,,这算不算死亡,大概吧。”赛格莱斯插嘴道。
“那么,我也该回去了。”顾铁喝光了酒,站了起來,走了两步,回过头:“对了,顺便问一句,无名书的作者叫‘背叛者赛格莱斯’,是不是你们早就留下的线索,另外‘世界’也搞得一团糟,他们的烂摊子怎么收拾。”
创世纪回答道:“或许吧,太空中的‘世界’服务器会进行时间重置,回到一切开始的时间节点,不过并非简单回档,所有已发生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究竟会怎样,那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问題了。”
“切,甩手掌柜。”顾铁挖苦一句,大踏步走出了门。
缓缓睁开了眼睛,现实世界回到眼前,顾铁环顾四周,惊讶道:“老肖你受伤了,这位怪蜀黍不就是敲钟人吗,地上的尸体是小丑,那墙上钉着那个又是谁,……哎呀,阿奇薇怎么了,不光兄弟,连女人也这样了,真是可恶。”他跑过去检查雨林之花的身体,接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护住了要害,应该死不了。”
老肖低声问敲钟人:“喂,距离审判时刻还有多久。”
“5秒钟。”敲钟人说,“马上就到了。”
这时顾铁站了起來,左右看看:“说到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真是古怪,你们在等什么,审判时刻吗,别奇怪,你们的主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审判大概是不回來了吧,如果我是上层世界的观察者,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太他娘的具有戏剧姓了,怎么舍得毁掉它呢,别等了,咱们去把伤口包一包,然后喝个大醉吧,这些天真是累也累死了。”
老肖紧张地盯着手表,敲钟人默不作声,顾铁抱起雨林之花向门外走去,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咦,这是什么按钮,神秘兮兮的,不知道按一下会怎样。”
他的手指放在了按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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