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一耽搁,娘俩才走到半道,天便黑了。
紫苏想起现代社会那层出不穷的抢劫杀人事件,心慌得跟打鼓似的,加之之前又是受过那等惊吓的,当时的镇定虽说有内心成熟乱而不慌的原因,但却也有强而为之的成份。现在事情过后,反到是有点后怕起来。
“娘,你说三弟和四妹会不会来寻我们?”
陶大娘看了眼夜色中黛青色的绵延不绝的群山,耳边时不时响起的鸟鸣兽跑的声音,轻声道:“会的,你三弟和四妹最是心疼你了。”
紫苏笑了笑,看向陶大娘,“娘是说他们不心疼你了?那我回去打他们的屁股去。”
陶大娘被紫苏说得脸上一红,她私心里确实是有些酸酸的,原本依赖她的三弟和四妹待紫苏比待她还亲厚了。可是,这话却又是说不得的。这个家自紫苏来了,她们才寻到了活路,若不然,只怕娘仨不是抱团死一堆了,便是被陶二郎给卖的哪去了也不知道。
“胡说,你们都心疼娘,娘知道。”
紫苏敛了笑,低下头继续赶路,稍倾幽幽的说道:“你信我,我们一定能越过越好的。”
“我信,我当然信的。”陶大娘连声道,怕紫苏不相信,她便指了背篓里的棉花和布对紫苏道:“要不是你回来了,我们别说穿新衣裳,就是填饱肚子都难。娘,早就相信你了。”
“嗯,”紫苏重重的点头,抬头对陶大娘笑道:“我们以后一定会天天吃白米饭,还要盖像邱员外家那样的大房。”
“邱员外家那样的大房子?”
陶大娘愣在原地,对她来说,能住上菊花家那样的房子就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了,若是再住上邱员外家那样的房子,人生至此,那真的是再无可求了!
“怎么了?”紫苏见陶大娘怔愣的神色,笑了道:“娘,你之前还说信我,怎的现在却不信了?”
“不是,不是……”陶大娘连连摆手,看了紫苏讪讪的笑了道:“娘就是想想邱员外家的房子是什么样的,要是我们住上了那样大的房子,那陶家村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家人了。”
何止是陶家村便是这四里八乡的想要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那也得掂量掂量再出手!
“让三弟和四妹跟秀才爷爷识些字吧。”紫苏边往前走,边对陶大娘道:“我们不指望三弟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但走出去总要自己的名字能写,家书能读。”
陶大娘便想起了早早离家的陶大弟,是不是因为他不识字所以才这么多年遥无音讯呢?
“怎么了?”紫苏一直没听到陶大娘的回答,回头看她,见她一脸晦涩,不由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嘴里说着没什么,可眼里的泪却还是“哗哗”的往下掉,怕紫苏瞎想,陶大娘不待她再问,便自己开口道:“我就是想起你大哥了,若是他能识几个字,也不会这么多年连封信都没送回来。”
紫苏听她听提起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兄长,由不得便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道:便算是自己不识字,也可以央别人写了送来,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怕是凶多吉少了。但这话却是不能和陶大娘说的。
“是啊,所以,我们更要让三弟和四妹学识字了。”
“那你呢?”陶大娘看了紫苏,“你不学吗?”
“我以前在姨娘家的时候,她们村里的秀才娘子教过我一些字。”紫苏撒了个谎,虽说现在很多字都是繁体,她不定认得全,但不至于两眼一摸黑。这般说来,也确实应了她自己说的,学过几个字的样子!
陶大娘想起把她扔回来的那个远房亲戚,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别怪娘,实在是日子难过,当时你姨娘家又没有孩子,想着你去,不会吃什么苦,日子也比在家里好过,你爹和娘才把你送出去的。”
“我不怪你们。”
紫苏一待陶大娘说完,便脆声道。
她回答的这样快,反到让陶大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及,紫苏自回来后,很难得叫她一声“娘”,也不似三弟和四妹一样跟她亲昵,怎么说都觉得跟隔了一层一样。
紫苏没有去想陶大娘的心理活动,她从决定顺应天命留在这里的那刻起,心里所有的想法,便是延续这具身子主人的血脉之情,将日子过下去。其它的,她没去想,也想不了。
“前面有火光!”紫苏指了不远处的转角处对陶大娘喊道:“肯定是三弟来接我们了。”
陶大娘敛下心思,顺着紫苏的手往前看,果不其然,隐隐约约的一点火光将这个暗沉的黑夜撕破了一个缺口。
娘俩脚下的步子便迈得越发的快了,待得转过一道弯,果然便跟手里拿了火把的三弟碰了个对面。
“二姐,娘!”三弟跑了上前,惨白的脸上有着惊喜好的红晕,“怎么这么晚啊!”
紫苏早与陶大娘商量好,今天的事不能说出去,必竟舌头底下压死人,话传来传去,最后传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哦,肉太多了,一时间卖不完,多耽搁了。”紫苏揽了三弟的肩,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四妹在家看兔子?”
“嗯,”三弟点了头,体贴的要去取紫苏肩上的背篓,紫苏制止了他,“我不累。”
三弟又看向陶大娘,“娘,我帮你背吧。”
“没事,娘也不累。”陶大娘看了三弟,轻声道:“还没吃晚饭吧?”
“已经做好了,就等你和二姐回来。”
娘仨个一路说说笑笑的往回走。
到了家,待陶大娘将竹篓里的布和棉花翻出来,说是要给每人都做身新衣衫时,四妹高兴得蹦起来,抱了紫苏的手,又是笑又是叫的。
待得吃过晚饭,将三弟和四妹安置睡下后。
陶大娘将剩下的铜板拿了出来,数了一遍,买布和棉花针线等一共花去了约有三百来个铜板,剩下的加上之前卖苦槠豆腐的加在一起,也差不多有一吊钱了。
“放陶罐里,在床底挖个洞埋起来。”紫苏对陶大娘道。
陶大娘便去找了锄头进来,紫苏想了想又道:“拿出二百个放一边,其余的埋起来吧,怕到是有急用。”
“哎。”
现在是紫苏说什么,陶大娘便做什么。
娘俩这么一折腾,便到了半夜,因着白天都受了一番惊吓,洗洗过后,便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醒半梦间,紫苏似是听到屋子里有什么翻动的声音,她迷迷懵懵的想要睁开眼,可实在是太累太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次日,紫苏是被三弟的惊叫声给吵醒的。
“二姐,二姐……”
紫苏霍然睁开眼,便看到三弟指着屋外面被扔得七零八落的衣服,哑了嗓子道:“我们家遭賊了。”
紫苏再混沌的神思,这一刻也惊醒过来了,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声道:“娘呢,快把娘来?”
三弟一回身便朝外走,睡在紫苏身侧的四妹也已经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的那几只兔子,趿了鞋子便往外跑,边跑边喊道:“我的兔子,我的兔子。”
紫苏弯下腰,去检查床底下埋陶罐的位置,眼见那里的泥土没有松动的痕迹,长长的吁了口气,又想起之前拿出来的二百个铜板,连忙返身跑到屋角放夜桶的地方,把那个夜桶挪开,见底下装铜板的钱袋子还在,一口提着的气才算是稳了下来。
只是,她这边才松了口气,厅堂里便响起四妹“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紫苏不待多想,拔脚跑了出去,见着拖了个箩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四妹,心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不由便也眼眶红了。
“二姐,兔子没了,兔子都被偷走了!”四妹,将空空的箩筐递到紫苏跟前,人“扑通”一声便跌坐在地上,张了嘴哭得越发的凄历。
紫苏还没来得及去安抚四妹,三弟凄历的不似人声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二姐,娘,娘出事了。”
紫苏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喉咙口,她没来得及跟四妹说一声话,拔脚便朝三弟那边跑了去,边跑,边喊道:“娘在哪,出什么事了?”
才跑到院门口,她的脚便僵在了原地。
陶大娘伏在自家的院门口,一动也不动。那样僵硬的姿势,就好比死去了一般!
“娘,娘,”三弟跑上前,一把将趴在地上的陶大娘的头抱了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嘶声喊了起来,“娘,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听了喊声的四妹也跟着跑了出来,眼见被三弟抱在怀里的陶大娘连点反应也没,才被吓得止了的哭声,瞬间响了起来,“娘……”
紫苏颤了手脚,两脚像是灌了水泥一样的朝三弟和陶大娘走去。
她自三弟手里接过陶大娘,探了手去试陶大娘鼻子下的呼吸,感觉到一股虚弱的气息吹在手上,连忙对三弟喝道:“快,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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