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内天色深蓝与乌黑重叠明灭,远处山峦剪影如灰。%d7%cf%d3%c4%b8%f3
那壮汉手持火把,身后跟着一群人,同样手持火把,火苗之中,白悠兮将他们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皆皆是熟悉之人,却皆皆不是她所认识的模样。
阿蓝被推到一旁,一只粗鲁的手抓过白悠兮前襟衣服,她踉跄摔到人群中央,面色茫然。
“就是她!她会妖法!而且,她根本不是哑巴,我亲耳听过她讲话!我当晚就是看到她要吃了这个傻子,被她差点儿杀人灭口!”那壮汉啐一口唾沫,脑袋上还绑着渗血的纱布,裸露的上身多了好几道口子,面目凶狠。
好一个栽赃嫁祸!白悠兮暗暗想着。
人群中挤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李二川冲到白悠兮面前,两臂挡着她,朝众人吼道:“你们胡说什么!宁姑娘怎么会是妖怪!李元宝,你少信口雌黄!你自己做过多少偷鸡摸狗的事情,别以为大伙儿都不知道!”
白悠兮眸色微动。
那个唤作李元宝的壮汉,正是当日企图侮辱阿蓝的男子。
“姐姐……姐姐,你快走呀……”一旁阿蓝哭得声嘶力竭。
李元宝大步向前,理直气壮:“我没有冤枉她!你瞧我这一身伤,就是这个妖女打的!我亲眼看到她夜里眼睛会发光,青面獠牙要吃那个傻子!还……还会用水打人!她要是冤枉的,那傻子干嘛还叫她跑!”
李家人凑上前,李二川他爹李富贵瞧瞧白悠兮,又看看阿蓝,急道:“她要是想吃阿蓝,又做什么把阿蓝留到现在呢?”
李元宝怒哼一声:“这还不容易,她是想讨好这傻子,好帮她自己隐瞒身份,继续为非作歹啊!”
“满口胡言!”李二川奋起,抡起拳头就朝李元宝打过去,一时劝架群众又嘈杂一片。
李家母亲想去安慰白悠兮,走近她身边,却畏缩退了一步。
“宁……宁姑娘?你可还好?”李家母亲问得小心翼翼。
白悠兮点点头,心中却不是滋味。
“她不是哑巴,她会说话!那晚上我亲耳听到!”李元宝在厮打中吼道。
“姐姐,姐姐你快说你不是妖怪!姐姐!”阿蓝在一旁喊着。
“阿蓝与你是最亲近不过,宁姑娘,你到底……你到底是不是哑巴?”李家母亲又退一步。
白悠兮懊恼着那时候为了安慰阿蓝,破例开了口,让他发现了自己会说话的真相。而这孩子又是个缺心眼的,这种时候根本分不清青红皂白,虽是好心提醒却分明加重了白悠兮的嫌疑。
“啊!”李二川一声惨叫,众人看过去,只见李元宝一块砖头狠狠拍在他头上,满脑门的鲜血直流而下,李家主母吓得瞬间闭眼昏厥过去。
“造孽啊!”有人急急扶起伤员。
白悠兮被这莫名其妙的混乱搞得头疼,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烧她!都是她害的!”李元宝一手指着白悠兮恶狠狠道,身后亮亮堂堂的火把逼得愈发近。
白悠兮身子往后一缩。
“烧烧烧烧烧烧!”
于是漫天火把陆陆续续朝白悠兮扔过去,如漫天闪闪的刀光剑影,晃了白悠兮的眼。
火把从四处飞来,她被包围着无缝可躲,在地上翻滚几下躲过几下,直到迎面而来一根火把直接砸上她的额头,印下一块灼热痛感来,她才忍不住拂起宽袖,袖间凝了法力带起大风,一把撇开所有火把。
众人皆惊。
她额头的火伤灼灼令她心烦,方才施了小小法术却引得自己体内气息大乱,令她不得不将这一奇怪的体质现象与自己近日嗜睡犯困联系起来。
引气探路,筋脉根骨之间,她发现自己原来修炼得甚是浑厚的真气似被强力冲散分离,若非当年兰陵渡给她的浑厚之力,她体内的真气早就溃散消失。
而她体内另一股气焰嚣张的魔气,却正肆虐疯长,引她探手触及。
如果她想自保,根本无从选择。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发誓我不会,你们相信我!”白悠兮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在成魔叛道的路口面前她选择妥协,若在这个时候又被魔性占领,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这些无辜善良的村民,即便一时的愚昧也是有害群之马,她受他们恩德收留,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们一丝一毫。
“宁姑娘……你会说话!宁姑娘,你真的是……妖……妖……”李二川扶着流血的额头,满脸惊恐。
人群开始后退四散,不少胆小的都偷溜回了家,男人都很自觉地挺起胸膛护在了妇孺身前。
“李大哥,”白悠兮看向李二川,字字句句恳切衷心,“你们对我恩重如山,不管我是妖是魔是仙,都不会有半分要害你们的心思。你们相信我啊……”
她是恨不得剐心泣血来表明诚意,而呈现在她面前的却只是一张张惊慌的脸和一双双恐惧的眼。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人分好坏,妖也有好坏呀……”白悠兮沉痛道,“这么多日来,我以为我终于能好好在这里生活下来了,我以为……”
“妖会吸食精气,谁跟你呆久了都会精气衰竭而亡!”人群中有人发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妖就是妖!还敢狡辩……”
“人妖殊途啊,咱们怎么能妖生活在一起呢!”
“上次我们田地里起火,会不会就是妖法害的?”
“……”
眼见事无转还,白悠兮垂下头,浅叹一口气,顺了顺心绪,忽有种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的苍凉之感。
于是她站起身来,抬手拂去裙摆上的尘土烧灰,目光留恋地扫了扫李二川一家和阿蓝,正欲遁去。
背后一阵强劲力道令她后退,气流之大,未来得及反应,一柄长剑自背后到胸膛贯穿而出。
人群里有人尖叫惊呼,白悠兮感到痛楚已是许久之后,身后那人一把将剑从她背后抽出,血色溅上她苍白的侧脸,在暗夜火光映射中有种异样的妖冶美感。
她回头,看到了前世那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
前世她还叫暖儿的时候,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半魂鬼。
直到栖身的道观里换了一位追着要杀她的金袍子狗腿老道士。
她被他收在葫芦里日夜折磨得死去活来,终于逃出生天,却又眼生生看着温紫仪在连姝的陷害下被这老道士侮辱自尽。
此刻,这老道士正持着那把血淋淋的长剑抚着须子笑盈盈看着她。
“道长!道长你真厉害!”李元宝阿谀道。“总算是杀了这妖孽了。道长,您真是法力高强,为民除害啊!”
“宁姑娘!”李二川。
“姐姐!”阿蓝。
白悠兮捧着伤口大喘气,心中有恨,眼中已是水红色潋滟波澜起伏。
入魔前兆。
她仰天长呼一声,将那痛楚化为獠牙法力,正要转而攻击老道士,却迎面撞入一个兰香沁人的清冷怀抱。
一旁白光大涨,长羽九尾的白凤凰携扶桑花枝撒露人界,漫天漫地温顺绵长的幽兰香。
凡人皆倒。
老道士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兰陵神尊,只记得这番模样似是和祭神庙里头画上的容貌别无一二,再看他怀里揽着正在垂死挣扎的白悠兮,只觉得一头雾水。
兰陵抬袖将他挥开老远,身边那头模样高傲可掬的白凤凰又赏他在密密翅羽间翻转几回,直被拍得昏天暗地,才眼白一翻昏厥过去。
白悠兮有些发懵,却觉得自己彷如跌入了梦中,幽兰香凝神静心,她体内气息缓缓流动着,有一只手拖住她的后脑勺,彷如一个绝世舒服的枕头,将她安稳安置着。
她浅浅睁眼,长睫下眼珠恢复清亮乌黑,看到兰陵线条柔和的脖颈。
兰陵一手抚上她胸口受伤处,问:“兮儿,疼吗?”
她就只当是入了魔障,进了梦中。
也就放肆自己一回。
她双臂搂住眼前人的脖颈,将自己的脸贴到那人胸膛,觉得眼角漫开了润润的湿意,闷声泣若蝉鸣:“师傅,兮儿错了,你别赶我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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