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两三rì,张保领着石秀到了后花园,拈了把朴刀,说道:“贤弟,你自幼得遇名师,学成武艺多般,尤擅刀棒。今rì为兄便传你一十二路破锋刀法,还望你勤加习练,细加揣摩。”石秀一拱手道:“还请哥哥放心,小弟晓得轻重,绝不辜负哥哥一番美意。”张保颔首说道:“这一十二路破锋刀法,讲究的是扇、砍、劈、剁、托、错,虽是简单,却是沙场绝学,讲究蓄势待发,奋勇当先,越是骁勇敢战,越是威力惊人。刀谱上记载了八句歌诀,你要牢记。正所谓:迎面大劈破锋刀,掉手横挥使拦腰。顺风势成扫秋叶,横扫千钧敌难逃。跨步挑撩似雷奔,连环提柳下斜削。左右防护凭快取,移步换型突刺刀。”
当下张保使了一趟刀法,只见的刀光闪闪,气势逼人。收了朴刀,张保说道:“贤弟,这一十二路破锋刀法迅猛剽悍,威力惊人,堪称杀戮之法。待你练得jīng熟,还要绑上沙袋,穿上沙甲,rì夜习练。切记,力从地起,意由心生,马步越稳,出刀越狠,势大力沉,方能所向披靡。”石秀道:“哥哥放心,小弟定当谨记教导,rì夜苦练,也好早rì随着哥哥征战沙场,成就大业。”
且不说两兄弟胸怀大志,朝夕苦练,单说那二仙山公孙胜自从下山以来,寻线摸机,苦思冥想,却依旧是毫无头绪,只肚里寻思道:“依着天机显示,星主当下隐于燕云十六州,韬光养晦,以图后起。明明有了线索,却又不知从何寻起,当真是急煞我也!”略顿片刻,又想道:“这二仙山往东便是蓟州府,离得最近,消息最多,从未听闻什么英雄豪杰。想来天意让我一路向西,逐一寻访,定能有所收获!”
公孙胜主意既定,当下迈开脚步,朝西去了。真是天道自有本意,万物必有存因。这公孙胜自以为得计,掉头向西,却不想张保自打伤势痊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暗自发下狠心,整rì呆在翠屏山小院里低调做人,恶补文武,静待水浒传开局。历来俗世之人贪图新鲜时事,八卦趣闻,一时间称赞了张保浪子回头,犹如当世子隐,但rì子一久,未见有什么新鲜妙事,自然没了兴趣,息了传扬。公孙胜没得听闻,枉走了千里路程不说,更在咫尺之间错失了机缘,当真是天意弄人,枉费心机。
话说公孙胜转头向西,免不得一路上风尘仆仆,饥渴劳累。但历来万事有利有弊,公孙胜自幼上山学道,久避红尘,如今身负重任,虽是一时之间适应不了,不免的吃了些闷亏暗算,却也开阔了心胸,放宽了眼界,稳重成熟了不少。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当真是世间第一名言。用了三个多月,公孙胜踏遍了幽、瀛、莫、涿、檀、顺、儒、云等一十五处军州,虽是一无所获连连败兴,但为了寻访星主,免不得显露了诸多本领。世人见他武艺不弱,又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就起了个诨号,都称他作入云龙,名扬燕云,也算是略有所得。
三个多月下来,公孙胜足足消瘦了两圈,脸上又黑又干,早没了原先的意气风发,神sè间免不了添了些慌乱焦躁,一路上走一路上寻思:“莫非真的是天道无情,不容我公孙胜度此大劫?难不成我二仙山一脉,注定要道统败落,劫数难逃?不,不行!想我公孙胜得蒙恩师收录,十年间风雨无阻苦心教导,更是将老娘悉心安顿,孤儿寡母未曾受得一丝苦辱。如今大劫将起,便是跑断了双腿,累干了jīng血,也定要寻得星主,绝不能丧了胸中志气,堕了师门名声!”
一念至此,公孙胜眼中又充满了jīng光,一扫往昔的颓废之sè,随意找了个乡间小肆,要了壶大麦苦茶,准备歇息片刻。连连灌了三大碗茶,公孙胜捺定心思,逐一排查起三月来的所见所闻,唯恐漏了丁点线索。正无头脑之时,募地听到一阵阵喧闹,抬眼望去,就见有人拿着扫把追打自家小猴,边打边骂:“你这厮顽劣不堪,再敢回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霎时间灵光一闪,公孙胜连连叫苦,跌脚叹道:“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古来最怕灯下黑,我却自作聪明,犯下了弥天大错!蓟州,蓟州,蓟州啊!”想到此处,随手扔了一钱银子,拿起包裹,转身便走。
过了五七rì,公孙胜一路奔波,自东门入了蓟州府,但见人流攘攘,六市喧闹。此时正值六月时节,天气炎热,酷暑难耐。当下公孙胜寻思道:“历来探听消息,酒楼之中最是灵通。如今正当晌午,不如找个酒楼一边歇脚,一边打听”。主意既定,随手扯住个汉子,稽首道:“贫道公孙胜,今rì初到蓟州,不识地理。敢问施主,这城里哪处酒楼最是兴旺,劳烦指点,不胜感激!”
却是凑巧,这公孙胜拉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蓟州城里有名的泼皮——矮矬雷雷中平。这厮仗着些许情分,看见石威的作坊开业,便自涎着脸皮,上门讨碗饭吃。石威忠厚,念及这厮帮过自己,又曾跟过张保,便留他做了个伙计,专职给醉仙楼里送肉,每月也有个二三分银子。雷中平转过身来,瞧见公孙胜一身道士打扮,面貌堂堂,当下不敢炸刺,装模作样地还礼道:“道长有礼!要说这蓟州城里,酒楼倒是有个七八家,但最为兴旺的莫过还是醉仙楼,素斋绝好。小人正好要去,不如便和道长作伴?”公孙胜大喜,拱手说道:“那便劳烦施主,还请带路!”
众位看官可能疑惑,这雷中平是个有名的破落户,平rì最是混账,历来无利不起早,此番怎么如此好心?却是三个原因:一来自个顺路送肉,无甚难处;二来醉仙楼好赖算是东家,便看张保面上,也不能把生意便宜给了别人;三来听闻张太公四处寻找道士高僧,如今自己领个去了,万一用上,说不定就能得些赏钱,沾些好处。
话不繁絮,不多时两人到的醉仙楼,雷中平交割完肉食,便随着公孙胜上了二楼,做了个靠窗的位置。公孙胜点了一碗麻卤豆腐,又要了三四碟菜蔬,两碗素面,说道:“小二,再打半斤酒来,与这客官解渴!”不一会,小二摆放好了酒饭,公孙胜道:“承蒙施主领路,不见怪时,同坐了饮几碗酒,吃些素斋。”这雷中平最贪便宜,又不分荤素高低,早恨不得趁些酒食,一哄饥虫。听得公孙胜邀请,捺不住肚里猴急,慌忙应道:“那小人便叨扰了,多谢道长赏酒!”雷中平坐在下首,猴急马慌地连吃了三大碗酒,咂摸着嘴,又吸哩呼噜地开始了扫荡。
公孙胜忍住了笑,自在一旁慢慢下箸,看他表演。不片时,酒干饭净,却是多半入了矮锉雷的肚皮。公孙胜不急不慌地说道:“贫道初略蓟州,不晓风俗,施主可否说些轶闻趣事,权当消食遣乐。”雷中平一来心存他想,二来刚刚趁了酒食,抹不开脸面,只得笑道:“道长这便问对人了。小人唤作雷中平,自幼长在蓟州府里,妙闻趣事那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且待小人慢慢说来。”
公孙胜捺住xìng子,听这厮讲了半响,不外乎是些东欺寡妇,西锤老弱,北偷良妇,南欠piáo资的腌臜琐事。雷中平正自说得兴起,把些鸡鸣狗盗之事说的烂坠,公孙胜急打断道:“施主说了半响,想必渴了,不如再来几角酒润润嗓子。”雷中平大喜,直觉着这道人知情识趣,如同腹中蛔虫。这厮吃了几杯,正准备再说些‘豪杰’之事,公孙胜不耐,抢住话道:“不知这蓟州城里出了哪些英雄豪杰,可有什么名闻轶事?”雷中平想了半响,说道:“虽说没有什么英雄轶事,但却有个浪子回头当世子隐的故事,道长可愿一听?”
公孙胜大喜,强自掐了捏死他的冲动,连连催促,却不料也正合这厮胃口。雷中平装腔作势,清了清嗓子,把张保之事从头到脚细细地说了一遍。公孙胜听罢,暗自欢喜:“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听这厮讲了半天废话,总算探了些消息。不知这张保为何转了xìng子,变得如此谦恭有礼?事有蹊跷,还得去张家庄探一探虚实。”正寻思间,就听的雷中平说道:“近rì张家庄正在延请道士,求做法事。道长若是有暇,不妨随小人前去看看,正好有个落脚之地。”公孙胜道:“又要劳烦施主,且请带路。”
公孙胜算还了酒钱,一路跟着雷中平说些闲话,又早到了张家庄外。抬眼望去,公孙胜顿时脸sè急变,就见硕大的紫云贵气隐隐飘荡,伴有浓郁的杀伐之气不弱分毫,若是没有一定的道行,极难发现。公孙胜急忙撇了雷中平,疾步向前,冲着个管事模样的人稽首道:“贫道公孙胜,闻得贵府正做法事,特此毛遂自荐,还请老丈通报。”
与公孙胜搭话的正是诚伯,当下说道:“道长有礼!老汉正是此处管家。现如今庄上确实要做法事,不敢问道长仙山何处?”公孙胜道:“贫道自幼拜在二仙山罗真人座下,道号一清,乃是首席亲传弟子。”诚伯大惊,慌忙拜道:“原来是活神仙罗真人座下。老汉有失礼敬,恕罪,恕罪!道长稍待,老汉这便去请太公。”诚伯一边赔着小心,一边急忙起身去请太公。
不多时,张太公着急忙慌地迎了出来,望着公孙胜大礼拜道:“老汉不知道长法驾亲临,有失远迎,万勿见怪,万勿见怪!”公孙胜道:“不知者不罪,太公无须多礼,快快请起。”两人正要进府,就见雷中平唱个喏道:“小人见过太公!听得庄上要做法事,小人特地请了一清道长前来。小人许久不见大郎,想煞则个,不知现下可在庄上?”
太公看见雷中平,白眉紧蹙,心头纳闷,看见公孙胜毫不理会,径往里走,恍然大悟道:“大郎不在府上。今番承你心意,老夫赏你五两银子,再去作坊里领些好肉,权表谢意。”说罢,吩咐诚伯给了银子,再不理会。这矬厮也不在意,双眼冒着银光,连连拜谢,一溜烟地赶去西郊几个娼户暗jì那里充大爷去了。
公孙胜走进大堂,当不得太公礼让,只好做了首座。太公叫人上了香茗,又施一礼,说道:“道长亲临,直让敝府蓬荜生辉!老汉rì夜盼着二仙山仙架,今番总算如愿以偿!”公孙胜道:“有劳牵挂。听闻庄上要做法事,贫道不请自来,敢问太公因何要作法事?”太公道:“前些rì子,庄上的下人一时大意,冲撞了勾陈圣象。老汉唯恐神灵见罪,故此延请得道之士,想做几场祈禳法事,赔罪则个。”
公孙胜听罢,暗自推算一番,心头猛地一震,大惊道:“看太公面相,正是大吉大贵老来纳福之相。不想细细算来,半年前竟是命薄早夭,岁止五九。区区半年,怎么可能逆天改命,寿增廿载?普天之下,谁人能有如此能耐?半年前,半年前,岂不正是七杀明主降世,杀劫初起之时,难不成这张保便是……”
《梁●通真护法国师游记》载:“故宋大观二年二月,公孙胜得授五雷天罡正法,术法jīng奇,奉师命入世,磨砺道心。历三月有余,尽览燕云风情,普显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世人称赞有加,皆呼入云龙。”
注:廿(nian),特指二十。
;
()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