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军大营主帐，刘向、杨婵和那位身背大刀的年轻人正坐在屋内，等待曹猛和韩亮回来议事。
其他人要么身份不够，要么对军情一窍不通，全都在校场等候命令。
其实刘向对军事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并不太懂，不过他是总教头，守备军中职务最高的一位，自然要参与议事。
这次议事的主题就是一个：廖离现在在哪？准备干什么？
阳光自西照入门内，一片灿烂，屋内的气氛却很沉闷。在座的三个人都没说话，时间慢慢流逝，半小时弹指而过。
屋外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曹猛风风火火的奔入主帐，随后是韩亮。他们显然都已经从屋外的士兵处得到消息，脸色都不佳。
砰！
大门在轰响声中关紧，屋内光线为之一暗。
“老弟，现在怎么办？”曹猛甫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根本就坐不住。
“曹哥你先坐。”刘向把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落座，然后揉了揉眉心，苦恼地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廖离的下落，但我手中没多少人，很难找到他啊。”
如果是平常时期，刘向手中的人手绝对够多。守备军有三千士兵，再加上七个武馆的学徒，加起来足有六七千号人，派出去找人那是一找一个准。实在不行还能请陵卫和长友镖局帮忙。
然而现在情况特殊，两族大战正处于紧要关头，守备军被王郡尉调走大半，武馆学徒也出不了城，陵卫自然同样请不动，还真没办法撒网式地搜人。
刘向没办法，曹猛自然也没办法，他的人更少。
“把地图舀来。”杨婵突然开口道。
刘向心中一动，扭头看向杨婵，试探地问：“郡主有办法？”
“没有十成把握，不过可以试着分析一下。”杨婵脸色平静地回道。见刘向还坐在那儿不动，不由美目一瞪，没好气地道：“还愣着干什么？舀地图呀。”
“哦，哦，这就舀。”刘向回过神，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随即冲屋外扬声道，“舀一份边疆的地图进来。”
地图很快就来了，在桌上摊开老大一块。
杨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仁不让地来到桌子正中，将刘向赶到一旁，然后玉指往下一点，道：“巫蛮大军既然能够在三天内接连攻克云阳郡、云海郡和云明郡三郡二十六县，显然他们已经分兵，左中右三路同时南下。那么，现在他们的右军很快就要抵达这里。”
四人低头一看，杨婵所指之处正是穆陵城北方三十里处，那里有一座小县城——历城。
这座小县城跟其它县城不同，一直都是作为边防储粮所用，城高沟深，防御力不弱。同时它也是穆陵城的北方屏障，又四通八达，交通便利，地理位置相当优渥。
“抵达这里怎么了？”刘向不解地问。这座小城虽然重要，但还远远比上不郡治，朔北军团已经丢了三个郡，再丢一个小县城也没啥大不了。
“笨蛋，你看看它周边的地形。”杨婵嗔怒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刘向情知自己对军事不熟，不敢反驳，乖乖低头察看。
他还没反应过来，曹猛却经验丰富，很快看出苗头，抬头道：“一面背山，两面临江，巫蛮族没有水军，这里就是他们的兵家死地。孙瑜想在历城全歼一支巫蛮大军？”
“我估计一定是这样。”杨婵点头道，“孙瑜是沙场老将，生凭不知打过多少仗，战场经验无比丰富，怎么可能一个月就丢了防线？王栋都能在北边军塞抵当巫蛮先锋一个月之久，我不信孙瑜会如此不济。所以，他退守穆陵城一定另有图谋。”
曹猛沉吟片刻，很快点头道：“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然后合而围之，确实好计。”
刘向却不觉得好。这场战争才开战一个月，境内的平民百姓肯定无法完全撤到安全的南方，孙瑜一旦退出第一道防线，将会有无数百姓丧身在巫蛮大军的铁骑下。
当然他也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平民总比死军队要好得多，因而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终究有些不忍，心中五感交杂，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么说，廖离带领三部兵马出穆陵城就是这个目的？他一定会在历城出现？”刘向问道。
“应该是这样，没跑了。他一定会绕到历城的北方，截断巫蛮大军的后路”曹猛一点头，兴奋地道。
“既然侵入云州的巫蛮大军分兵三路，那要是孙瑜的目标不是他们的右军，而是左军或者中军呢？”刘向扭头看向杨婵，提出新的疑问。
杨婵显然也没有十足把握，用小指勾住垂下的一缕头发，拂至耳后，道：“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孙瑜另有目标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打这一路巫蛮大军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刘向默然，对于杨婵的判断，他一直信任有加，这一次也不例外。既然杨婵说廖离最有可能出现在历城，那事实就一定无限接近于她的判断。
问题是，廖离是带兵去截巫蛮族的后路，如果自己带人将其击杀的话，岂不是放了巫蛮族一条生路？
人族和巫蛮族是生死大敌，双方为了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彼此厮杀了上万年，自己要是这么做的话，似乎有些反人类啊。
私仇与大义，应该怎么选？
如果是刚到异界的时候，刘向才不会管这么多，他只是个过客罢了，管他们谁死谁活。
但现在不一样，俞老、徐总镖头，包镖头、张义峰、傅老、鲁大师，齐王殿下……接触到的许多人都对他照拂有加，刘向已经溶入到南疆人族中，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一员。现在却要做出放巫蛮大军一马的事，心理上的障碍不可谓不大。
刘向这一踯躅，曹猛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扭头问道：“刘老弟，你有疑虑？”
“有。”刘向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然后他看向杨婵，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杨婵先是一愣，没想到刘向会询问她的意见，又很快反应过来，轻笑道：“我是灌城人，灌城人只考虑灌城，不考虑其他。”
意思很明显，就是不顾一切也要杀廖离了。
刘向却依然没能释怀，杨婵说她是灌城人只怕是个幌子，真实的原因是她的身份特殊。她有四分之一圣族血统，细究起来也不能算人族，大义的责任自然就淡了。
“曹哥，你的意思呢？”刘向复问曹猛。曹猛是百分百的人族，考虑问题应该更全面一点。
曹猛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道：“管他娘的大义小义，曹某就一俗人，天下大事轮不到我来管，我只管自己。”
刘向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问错人了。早有第一次见曹猛的时候，他就在毫无顾忌地跟巫蛮族做交易，还说了一通歪理，现在这样回答实属正常。
于是刘向把目光移向韩亮。
韩亮更干脆，幽幽然道：“唬虎卫只认命令，不认天理人情。”
刘向快疯了，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正常人还是有的，那位身背大刀的年轻人显然就是正常人。刘向跟关勇不熟，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不过这会也只能向他请教。
关勇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正义感爆棚，他的回答果然很对刘向的胃口，沉声道：“巫蛮族是我族的死敌，不能放其逃命。”
然而他没等其他人作出反应，又加了一句：“血海深仇也不能不报，否则枉为人子！”
刘向听得脑袋发蒙，诺诺地问道：“关老弟，那你以为该怎么办？”
“廖离要杀，巫蛮也要杀，把他们全歼了。”关勇说得是斩钉截铁，意气奋发，神彩飞扬。
这话一出，曹猛双眼倏然瞪大，扭头看着关勇，一脸不可思议。杨婵抿嘴轻笑，好整以暇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那神情，似乎在听说书。
其实也跟说书差不多了，就凭一辆灵能装甲车，六个人，能不能如愿击杀廖离还不一定，还想灭巫蛮大军？那不是找死嘛。
刘向抚额叹息，心道：果然，自己身边就没有正常人。不管以前正不正常，一旦碰到自己，就不正常了。
关勇显然不这么认为，振振有词地道：“我们有两位念法师，十七名铠武士，两百精锐士兵，外加一辆不可抵挡的装甲车，为什么不能全歼他们？只要计谋得当，完全可以一试。”
咦？
刘向心中一动，这话说得，好像有道理啊。
历城只是个小城，没有城防大阵，也没有灵能床弩和灵能炮，根本舀装甲车没办法。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廖离的任务是截住巫蛮大军逃跑的路线，那他跟巫蛮族就一定会打起来，这岂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真实体现？
一念至此，刘向的心头忽然火热起来，抬头看向杨婵。
十七名铠武士，五名是刘向、曹猛和曹猛的三名手下，剩下十二个都杨婵的人，她要是不点头，一切休提。
曹猛和关勇也知道这一点，同样将目光投向杨婵。
杨婵却只看着刘向，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幽然道：“我是钟上国人，没有陛下的命令，不能参与这场战争。”
刘向心中一凉，颓然泄气，然后他就听到杨婵继续说道：“不过嘛，为朋友出手是私事，跟战争无关。刘向，记住了，你又欠我一次，四次了哦。”
刘向喜出望外，连连点头道：“好，四次就就四次，我以后一并还你。”典型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能不能还清先不考虑，弄到手再说……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