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垣待了两日,便提出离去。
“怎么不再多呆两日?你身上的伤是好了,可内腑受创还没有痊愈,这么乱跑只会让病情加重。”
出于一个医者的考量,叶安息并不赞同襄垣这种胡来的行径。
襄垣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这两日在这里他见识到许多不曾见过的新奇事物,发现许多可能有用的材料,但这里不该是他久留之地。
天空高远,临风徐徐。
叶安息不出门的时候日子过得十分闲散随意,每日除了晾晒药材,便是躺在草地上,树上,花海中晒太阳,听长琴弹琴奏曲,偶尔逗弄脾气火爆的水虺悭臾。
襄垣想,他们可以成为知己,但他们大概不能一起走下去——他们的坚持和道路都不同,就像相交的直线,只有一个焦点,路长而歧,在遥远不见的未来是两处景色迥异的风景,再不会有相交之日。
“没事,我虽然身体弱,却也是安邑人,命大得很。何况这两天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也有些按捺不住。”襄垣收起疏离温度,俊秀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和煦的温暖。“何况我也想早点造出剑,让你也见识见识它的威力!”
听他这么说,叶安息知道襄垣定然是不会再改变主意了,从这点上看,襄垣还真不愧是安邑人,和他祖先一个样的牛脾气死脑筋。
想起自己见过的龙渊祖先,叶安息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那几个一根筋不懂风情的白痴……真难为他们后代还有这么一个和他心意的。有了对比,叶安息看襄垣就更顺眼几分,提起衣裳下摆从水中走上岸,如白玉无瑕的双脚和纤细小腿上水珠滚滚,好似透着光,襄垣撇过头,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人完全没有自觉……
叶安息早就放弃让自己变得更加汉子的念头,左右现在也不过是少年的身量,弱气就弱气吧,总比伪娘好。
“这样……你的行囊都丢在长流水里,现在身上还剩下什么?”
襄垣像哆啦A梦似的不知道打哪里摸出一堆妖兽凶兽的战利品,还有两把刀,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叶安息长指撑着额角,对这些散发着灵气死气的战利品没一点好奇心,“你带着些东西有什么用……衣服呢?药物呢?干粮呢?”
“……要那些干嘛?”襄垣不明所以,他在族中虽说不受欢迎,但他毕竟是蚩尤的弟弟,族中最好的工匠,平日吃穿用度确实不用他来操心太多,虽然他自己也不喜欢那种寄人篱下一样的环境,但他确实……
叶安息无力,“你…你是不是没出过远门?”
襄垣理所当然的点头。
叶安息晃晃有些混乱的脑袋,好吧,襄垣还是有和他祖先一样的地方的,比如任性和生活白痴。按住襄垣肩膀,叶安息向树屋走去,“左右时间尚早,我去给你准备些行囊。唉,你武力值不高还随身带着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真是……下次可不能随便拿给别人看,知否?”
襄垣乖乖点头,事实上,对方若不是叶安息,他大概连理都不会理,又怎么会将这些东西轻示于人?但被如此说教,襄垣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在安邑,哪怕是妇人家也不会说这种柔软话语,但就算是那些女子的暖玉软语在他看来,也不如叶安息温暖人心。
叶安息运起轻功广袖长摆飞扬如穿花蝴蝶般掠过高大林木,轻易跃上千年古木浓密林阴间的树屋中。敲出系统面板,找到缝纫技能,虽说现在不论生活技能或是武功都不是死的,但为了赶时间他决定还是不弄自己鼓捣出来带特效的小包裹。一口气做了五个落日梨绒包,叶安息没停手,将压仓库的大黄甘草五莲泉什么的全拿出来开始搓药,左右在清明净重里这些基础药材跟野草似的割了一茬长一茬,他根本不心疼。
有了法力灵力的辅助,搓药速度也不同往常,不到小半时辰五个包就被装满了大半。想了想,他又将自己这些年收集到的一些上好矿材扔了进去,反正铸造他也就会打打红铜锡锭一类,太高端的他拿着也没用。
榣山水镜也被他扔了进去,他自己施展镜像法术的效果比这个还好,送人正是物尽其用。
襄垣皱着眉小口小口啜着苦味呛鼻的汤药,虽说确实是难喝至极,但效果也是令人惊异,按照他的估计,原以为这一身伤没有十天半月难见起色,没想到才不过三五日就痊愈的七七八八。族中虽然也有人粗通医药,但和叶安息比起来简直天差地远,其中距离不能以道里计。
以后要是剑铸成了,安息来安邑的时候想办法把他留下好了。襄垣不小心喝了一大口,险些喷出来,好容易喝完,抹抹嘴巴,嗯,还有就是让他把这药弄得好喝一点吧,这东西下去多喝几天怕是连味觉都没有了。
叶安息赤足半空虚踏踏云起身,复又轻盈落下,轻盈繁复的衣裾缓缓垂落,阳光穿梭林间带着一丝清爽味道,那一瞬间的画面,当真令人难忘。
不过美景总是美人不自知,叶安息拍了拍身上无意见沾到的林叶,将绣花精美小巧玲珑的蓝色锦囊递了过去。“我想你这一走,怕是几年不能结束,一些药物干粮衣服都放在里面,你回头自己看看便是,药物药性所对症状和忌讳都贴在药瓶上,你要注意服用。这个——”
叶安息将一枚玉坠挂到襄垣颈间,“这个是我以前带着的,上面有不少灵力。我在上面施了法术,可做护身之用。”
玉坠上雕刻着形似花草的纹章,襄垣并不知道其中含义,玉坠上仍带着一丝温度,色泽羊脂白中带着缕缕紫气,清雅高华。“……劳你费心了。”襄垣看了眼四周,犹豫道,“我,日后若是有空,是否还可来此?”
比起安邑的冰冷疏离,这里无疑令人流连。
叶安息笑道,“那是自然。若你希望,随时可以回来。嗯……不过那样就要在地上修一栋房子啦~我手工那么烂,嗯,回头叫重黎来帮忙,反正他闲得很。”
襄垣看着叶安息开始思索该怎么抓壮丁来帮忙,表情不停变换的模样,握住玉坠的手又用了两分力气……
看着襄垣无知无觉地走出榣山周围步步杀机的幻境结界,叶安息闭目叹息,“你很讨厌他么?”
长琴身形转出巨木,神情略显复杂,缓缓摇首,“不,倒并非是厌恶襄垣,而是……一种冥冥间的感应,我与他实难相处。”襄垣自尊颇强,又有些孤僻毒舌,但总的来说还算不上坏人,长琴也不想与之交恶,奈何……
“嗯~~哼——”叶安息双手上抻伸懒腰,衣袖堆落在肩膀,线条流畅的手臂曝露在阳光下。阳光晴好,花叶香初霁,他这个花做本体的神仙也想晒太阳睡懒觉啊。“回去吧,哎……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长琴又看了眼襄垣消失的方向,轻轻摇首,指尖拨动琴弦,铮铮乐声作响,似虚还无的魑魅雾气再次将榣山环绕,遥遥望去,只见远处万里河山,却不见榣山清立。
人道山中无岁月,不知甲子尽。
叶安息在榣山呆的十分欢乐,有长琴的琴音日日相伴,脾气火爆燃点低的悭臾让他逗弄,实在是不能过的更好。
这日,榣山结界中大风肆卷,叶安息按住眉心,没好气地弹出一道灵光砸过去,飞廉从青色的风卷中露出头,三分讨好似的笑。叶安息无奈地从草地上起身,拍拍身上被风卷了一身的草叶飞尘。“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过两天就到百年聚首的日子了么?你这是想不去的意思吗?”
飞廉看他没有生气松了口气,从风中落下,收起羽翼,“刚刚被阎罗骂了一顿,想着时间尚早,就先来看看你。”
叶安息屈指在他额头上一弹,“说吧,你又做了什么蠢事?居然能让阎罗从地府出来骂你。”
飞廉干笑着把前因后果讲出来,得到叶安息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尴尬扭头,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白衣青年。犹疑了一下,才确认道:“小长琴?这么快就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
长琴僵硬一瞬,颔首施礼,“见过飞廉大人。”
飞廉受不了地摆手,“别别别!这么一板一眼的真没意思,你直接接叫我名字就算了。嗯,听说祝融那家伙前两天又做了两把琴,名字都取好了。宝贝的跟姑娘似的,共工都懒得理他。”
飞廉一口气说个不停,他是风,大地上有风吹过的地方都是他的耳目所在,不知道是不是洪涯境里憋得太久,简直就像话唠一样啰嗦,各种奇葩八卦滔滔不绝。叶安息不着痕迹地叹息,这么下去,飞廉可以不用做风神,干脆改叫八卦之神算了!
“停。”叶安息咳嗽,“说正事,伏羲又把你派出来做什么?不光是为了叫商羊和阎罗到场吧?”
飞廉按着被打得有些钝痛的头,苦笑,“是啊……伏羲要我叫他们务必前去,说是要定新的天规。嘿!要我说,根本没有用,万物天生天养,自生自灭,那是天道所定的轮回之理。伏羲做的那些规矩,根本没有意义。”
叶安息分心看了眼长琴,却见长琴垂首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飞廉忽地拍手,道,“对了!人间大旱之事你不必多想,娲皇大人先前已令我和商羊游走神州行云布雨,旱情已经解除了。”
像是放下什么担子,叶安息开怀道,“那可真是好事。嗯,等过两天你们再来,我弄些新鲜的东西尝试一下吧。”
飞廉一听口水都快下来,虽说神明可不饮不食,但是好的东西总是让人喜欢,忍不住一试再试。叶安息的手艺,确实是……赞不绝口!
送走了满怀期待的飞廉,叶安息看长琴仍在思考的模样,忍不住问他,“长琴?在想什么?”
“啊?”长琴如梦初醒,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伏羲上神定下诸多天规,规缚众神凡人。他……这些对他而言又可有用?”
叶安息怔住,虽说他也认为伏羲所作所为无用,却未曾想过这些。定下规矩的人……自己会遵守规矩么?想到毫无他认知中正常三观道德的众神,他对于伏羲未来可能的做法忽然没有了信心——
凡是生存与天地间的生灵,便有事可想。想着天空外是什么,大地最低层之下又是什么,人会想或者是为什么,神也会思考或者是为什么。
凡人会渴望霸权,神又为什么不会渴求更多的权力?
或许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不过几日,人界就传来令他色变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戳到了紫胤真人剧情,萌的心颤颤~不知道能不能大胆假设一下古一古二相差时间不远呢?Online的话想必时间线应当是夹在二者之间的,谢男神和51苏苏老板一个都不想放过肿莫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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