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
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开明西有凤皇、鸾鸟,皆戴蛇践蛇,膺有赤蛇。开明北有视肉、珠树、文玉树、?魇鳌2凰朗鳎?锘省?侥窠源鞑x,又有离朱、木禾、柏树、甘水、圣木曼兑。一曰挺木牙交。
——山海经·海内西经
叶安息原本就是一个喜欢偶尔做梦的宅,偏好中国古代的历史神话,不然也不会那么干脆就与苏合香同流合污去玩基三。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后,他最满意的一点就是过目不忘,记住的东西就像刻在脑海中想忘也难。
这些当初读的十分辛苦的古代神话和诸多历史,如今对于他而言却是恰好用得到。
大概是托了木灵吸收浊气魔气的福,昆仑山中清气浓郁,站在山巅深呼吸,霜雪凉意混合着清灵之气深入肺腑,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现在的昆仑山并没有山海经中所著的那般令人心向往之,虽然遍地灵宝玉树,可西王母如今也还是个孩子大小,哪里管得住这一山大大小小心高气傲的灵兽神兽?
‘西王母居住在玉山之山,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载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这玉山指的便是昆仑玉山,原型半人半兽,人形也是个英气勃勃的女娃。
“小西华,你说娲皇大人那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对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呵,真是。”和木灵那家伙一样讨厌!
一身锦绣端华,眉目间依稀可见长大后英姿风华的女童挥手去拍叶安息在她头顶作怪的手……够不到。女童浓眉几乎要竖起来,银牙紧咬露出野兽般尖锐的犬齿。
“我怎么知道娲皇大人的意思?你身为上神竟来欺负我这小辈也不怕被人嗤笑?”
个子高了不起啊?要不是她还没成年,哪里容的叶安息嚣张?哼!
叶安息见好就收,再度化为原形后,似乎是因为少了天道束缚,他如今的模样看起来几近弱冠,总算是摆脱了青涩稚嫩的少年模样。
就如木灵所言,女娲确实因造人一事前来寻他,却只要了一团晴雾。他开口询问,女娲却只是用奇怪眼神上下打量,然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果然说话留一半真的很讨厌啊!那种无知是福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毛,可昆仑山上除了喜欢打架大脑空白的开明兽等等走兽,就是嫌弃昆仑山气温过低一年有八成是在睡觉的飞禽。
叶安息在昆仑山走了一圈,才发现能条理清晰议事且神志清醒的,偌大昆仑一只手的都数的过来。至于随手见到猫仔捡回来发现居然是西王母……这种十分坑爹的运气叶安息自己也不想再做回忆。
温柔滴虎摸一把幼崽状态的西王母,小名西华(他起的)的小姑娘。
“三界乱成一团,人人自保都来不及哪里会有空闲来笑话于我?何况拳头大的才是老大,你觉得莫说这昆仑,就是三界十方内,有几个人敢说稳胜我?”
“……哼,莽夫。”小女孩儿扭头,长长的发辫险些甩到叶安息脸上。
山海经中记载,西王母乃是掌管灾厉和刑罚的怪物,是以西华对他完全实力论的言辞全然不屑也是理所当然。
哄小孩儿最在行的叶安息笑眯眯安抚道,“是是,小西华所言甚是,我们应该规规矩矩的行事对不对?”
“……算你说得对。”女孩也察觉自己动作颇为幼稚可笑,有些讪讪地放下手臂闷声道。
到底是个孩子。叶安息心中微叹,这天地间的灵脉气运也是会变化的。昆仑山虽然千万年受灵气钟爱,享有日月菁华,然而孕育生灵,钟灵造化,却是几万年以来的事。西王母到如今,也不过千岁,日后那些光怪陆离,异彩纷呈的神话传说,不论是不是真的,都还离她太远太远。
“说来,女娲来去匆忙,许多事还没问的清楚。你知道这昆仑山中有谁消息最为灵通么?”
“知道啊,昆仑山原本是凤神凰神的居所,如今他们去了天界,自然就是他们的后裔做头。”西华抬手遥指远天与白云连成一线的白头玉峰,暖红的披帛被风吹起,飒飒抖响。“南星大人就住在那里,其余飞禽神兽也都居于附近,飞禽来往神州,消息最为灵通不过了。”
“南……星?”熟悉的名字忽然从别人口中说出,叶安息按着心口,略略苦笑,就如木灵所言,他这样的奇迹,老天爷能允许一次都是垂怜,又怎么会再二再三……不过是他痴妄罢了。
昆仑风残雪烈,自古已然。叶安息抱着西华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向那座山峰赶路。西华看着马饰上被山风吹的呜呜作响,幻成完整的七彩圆圈的风车目不转睛。
毕竟一切已成定局,补天之事已毕,神农女娲在为新的凡人努力,他去,不过锦上添花,而且他现在也确实不好与伏羲对立。远离中心的昆仑山,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几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几日的脚程,昆仑山中风景奇异,行过一处山谷,其中山石中隐透珠光,两侧生有珠树玉树,结出的珠玉果实经风一吹,发出好听的声音,隐含乐律。白雪中更有木禾金黄,甘木苍翠羞怯露头。
乌骓马慢悠悠的前行,不受风雪侵扰,叶安息横笛吹奏,漫天风雪似乎越发大了。西华迷糊着哆嗦了下,叶安息停下吹奏摸摸她的头,换了轻快的曲调吹奏起来。笛声清越,和着这温暖的调子,似乎风雪也为之柔和起来……
“唔……?”西华揉揉眼睛,不明白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无事,你睡吧。是我故人来访。”
“哦……?!”西华忽然清醒过来,整理衣襟,从马背上跳了下去,险些被这积攒了千万年的深雪埋了进去。
“哈哈哈哈——安息,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有趣的女儿?”
叶安息略感无奈地摇头,收起坐骑,将西华拖出雪坑,看着前面风雪大作汇聚的旋风笑道。“说的哪里话,我尚未娶妻哪里来的孩子?倒是你,怎么跑到这偏远之地来了?”
飞廉还是老样子,只是眉目间依稀多了几缕风霜,眼底落下了岁月的刻痕。叶安息莫名觉得这个样子的飞廉有些碍眼,从前那个会懵懵懂懂调戏别人言笑不羁的飞廉虽然时常叫人无可奈何,但终究还是觉得心里欢快。
所谓昔人已去,故人依旧,叶安息发觉这人世还是如他记忆中那般,能将所有的美好都划下伤痕。
飞廉看出他心里难受,这许多年他有时候也觉得当初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才是最开心快活的。可路是自己选的,他也从不曾有过后悔。
这一切,他心甘情愿。
可他不想老友为之难过。他眨眨眼,笑容俏皮,眼睛看起来明亮了几分,几乎将那些风霜掩住。
“没什么事,只不过前些日子在昆仑左近救下一批凡民,感觉这边有你的气息就过来看看。”
飞廉很喜欢凡人,他总觉得凡人活的短暂却又快意,他说不明白,却觉得这样的生活他很向往,却不会主动追求。他找乌衡已经找了好多年,他在月牙泉畔找到了转世的乌衡,还是一如初见时的青春靓丽,眼中脸上都散发着自信的光彩,也还是一如当初对他的身份全不在意。
两个人理所当然的在一起,过了一辈子,约定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飞廉信守着承诺,可天灾降临,他找到了她的这一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浊气中痛苦死去。
他带着她的族人到了清灵圣洁的昆仑山,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排,那是这些凡民自己的事,可他刚要走,就听到了熟悉的笛声。
“虽然是开玩笑,不过这小女娃倒也确实是俊俏,你打算养着她?”
叶安息自然知道他有所隐瞒,也不在意他岔开话题。摸摸偷偷瞪他的西华的头,知道她在埋怨自己害她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她年纪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却是十分重面子,若非是和自己混得熟悉也不会在他面前如此狼狈。
看她气的嘟起脸包子似的模样,叶安息坏心地戳她脸颊,听到轻微的漏气声连忙忍笑,做出一副正直模样对飞廉道。“这想法也不错,左右我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也不宜再起什么干戈,在这昆仑山中养一个娃娃也不错。嘶!——就是爪子利了点,不如长琴乖巧。”
飞廉看着互相折腾却其乐融融的两人有些犹豫,“不周山的事,后来的你知道吗?”
叶安息揉了揉被抓挠出红印的手背,别看人家年纪小,本体可一点都不弱,爪子锋利着呢。
“没有,我才醒来不久,这不是正要去前面找凤凰后裔问问近况么,你就来了。”
飞廉越发不知该如何开口,叶安息看起来什么都不太在乎,可对亲近的人是真上心的。长琴算是与他相处年月最久的,看他如今还一无所知的快乐样子,喉咙就好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是不是,他们不太好?”
木灵拒绝回答他的时候他心中已有所感,飞廉如今这幅模样——叶安息的心渐渐沉下去。
“……嗯。”
“有多不好?”叶安息将西华抱得更紧了些,似乎是明白他的心情,西华什么也没说地把脸往他胸口上蹭了蹭,聊表安慰。“说吧,我……有准备。”
飞廉咬牙沉声道出令人不忍耳闻的裁决——
“共工、祝融往渤海之东,深渊归墟,思过千年。太子长琴被贬为凡人,永去仙籍。落凡后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至于那条黑龙,被赤水女子献收复,已为天界战龙。钟鼓……沉睡——”
缓缓睁开眼——
叶安息面色苍白,唇边一缕鲜红蜿蜒而下。
“原来……是我过错。”
他闭上眼缓缓道。
“天地不慈,果然,不会再有第二次……长琴——”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有新人物登场~
谢谢葬笑色雪澜的潜水炸弹,第一次收到好激动!嘤嘤嘤嘤在下快要不能呼吸了otz【泥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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