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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施尼茨勒突然看向舒乔,语气和蔼地说:“你的想法很大胆,这很难得。放心吧,我和梅森不会向外透露的。”
听到这句话舒乔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么一来,连梅森可能会有的不满也不足为虑了。不知为何,初次见面的施尼茨勒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舒乔十分信服,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杨老头时那样。这真是咄咄怪事,难道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好感的气质是每一个年长者的专利?回想起抵抗军联席会议的那群令人厌憎的糟老头子,舒乔推翻了自己的癔测。
而在梅森或其他有别于军官的外聘教师看来,保护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和个性完整是避免第一军校沦为军部附庸的最好方法之一,就算只为了这一点他也不会把舒乔刚才的言论透露出去。当然,军校内部存在的这个隐晦的矛盾自然也被舒乔和杨老头研究过了;聪明的人能够胆大妄言,往往是因为他们有恃无恐。
“卡洛斯先生,据梅森所说,你今天下午刚和一名新生产生了冲突,是吗?”就在舒乔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施尼茨勒忽然又开口问道,一下将他的心重又提了起来。
“呃,是的。不过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他为什么向我挑衅。”舒乔有些吞吐地说,尽量让自己的表现看上去忐忑而又局促。
关于尤金指责自己盗窃索契家族宝物的罪名,舒乔很清楚那不是自己做的,自然不须紧张。他所担心的是,假如这件事是怪客丹尼策划的,那么让校方抓住怪客丹尼进而审讯出其中的内幕,那自己这个还高悬于c城通缉榜上的元凶也得被顺势揪出来,因此关于怪客丹尼的消息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透露的。敌人可以姑且放过,自己的尾巴却也要小心藏好。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是的,他叫尤金·索契。”
“哦,是个北地人啊。”施尼茨勒若有所思地点头自语,这个细节被舒乔记在了心里。在联合政府不遗余力地宣传人类联合的背景下,在规矩最为森严死板的军事学院里,一个看上去像是教职工的人非常自然地说出“北地人”这个国家时代使用的种族性词汇,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你把他打倒了?”施尼茨勒问。
“没有。”舒乔摇了摇头,“他当时失控了,两名考官把他制住了。”
“精神失控?他用了仿生异能?”施尼茨勒一下就猜中了真相,向梅森投去询问的目光。
“是的,施尼茨勒先生,当时在场的是科尔和马丁,具体的经过不妨让卡洛斯来说一说。”梅森意识到自己之前并没有交代清楚事情经过,连忙补充道。
于是舒乔不得不把和尤金格斗的经过说了一遍,至于有些不便说出的细节,他则用其他说得过去的借口搪塞了。例如最为关键的躲开尤金那一拳的技巧,舒乔将它解释为黑狱区居民的传授——东海岸一直保留着国家时代的部分传承,这一点不足为奇。
“有趣,居然想到用语言刺激对手犯规的方式来借助外力,科尔他们两个对此大概很不满吧。”施尼茨勒好笑似地说道,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甚至不介意和舒乔开个玩笑。梅森听到这句话,眼中不禁流露出惊奇的神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打不过那头笨熊,只好取些巧了。”舒乔抓了抓头皮,样子看上去颇为苦恼。他是既摆脱了尤金的挑衅,又赢得了同学的敬佩,但科尔和马丁却要为他们的“疏忽”承担责任,这毫无疑问会在事后让他们十分恼怒,从这一点看来舒乔确实应该有所忧虑。
“卡洛斯家族的成员,似乎也不需要太过在意两个教员的刁难吧。”施尼茨勒不以为意地说。
于是舒乔把之前曾糊弄克里斯蒂娜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解释了一番,梅森听了不禁惊讶道:“居然有这种事?”
舒乔叹了口气说:“我和家族失去联系已有太多年,当时我还是个小孩,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可以证实自己身份的信物,相似的基因链由于克隆人的存在又不再可信,因此对于伯父的做法,我也能大概理解其中的苦衷。”
一个失去家族保护的年轻人,一个拥有不错潜力却又没有任何附庸的普通学生,这简直是块天然的玉璞。梅森下意识地望向施尼茨勒,果然在他的眼里见到了一闪而过的欣喜。
这是他一直等待着的神情,德斯蒙德·梅森带舒乔来到这里,就是希望施尼茨勒能够欣赏这个他看好的年轻人进而收为学生,这将是他接近泛亚第一军事学院高层的最佳契机。而现在,他距离成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了。
在梅森克制不住狂喜而努力沉默着的时候,亚瑟·施尼茨勒在沙发上坐直身子,上半身稍稍前倾着问道:“那么,卡洛斯先生,你打算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不需要证明,先生,因为不管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完全相信。”舒乔摊手道,“更何况,我确实对政府和军方有诸多不满,我怎么能说一套做一套地掩盖这个事实,甚至欺骗自己的内心呢?”
“既然你对军方不满,为什么还要来军事学院就读?”
“我要重返上流社会,这是我母亲临终前对我的期望,而成为军官是最简便的捷径。另外有句话,说的是如果你对一样事物感到不满,那么最好的做法是去接近它,然后试图改变它。,而不是躲在角落里不停地诅咒却又什么都不做。”
“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谚语?”
舒乔眨了眨眼,狡黠地一笑:“因为这是我自创的,先生,你刚刚有幸听到了。”
施尼茨勒果然被他这个简单的伎俩逗乐了,连带着梅森也轻松地笑了起来。他甚至没发现,从刚才起舒乔就再没说过什么有实际意义的话了。
“这么说科尔和马丁会是你的麻烦啰?”施尼茨勒微笑着说。
“我想是的,先生,毕竟我现在只是个普通学生。”
“需要什么帮助吗?我想梅森会很乐意帮助你。”施尼茨勒建议道。
“我的确一直很想教训一下那两个自大的家伙。”梅森顺口附和。
舒乔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爽快地点头:“好,如果梅森先生能保证不再让我因此受到其他长官的诘难的话,我将十分乐意地请求您的帮助。”
舒乔有别于常人的回答让梅森一怔:“小子,你难道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否则呢?”舒乔反问,“我应该先推辞一下,然后在您的再三劝说权衡利弊之下再接受吗?我们都是聪明人,何不省去中间这麻烦的一步呢?”
“……我现在开始有些讨厌聪明人了。”梅森说。
“我完全赞同您的看法,先生。如果世上所有的人类都是蠢人,那么你我便可以高枕无忧,尽情地享受收集野果和生吞猎物的乐趣了。”
舒乔诙谐了一把,再度博得两人一笑,而后说道:“既然梅森先生已经表现出了合作的诚意,那么按照惯例,接下来是不是该提出要求我回报的条件了?”
“你说什么?”梅森满脸惊讶。
“我是在说事实,先生。”舒乔认真地说,“你们都是长官,今天是入学的截止日,还有三千多名新生未曾办理入学手续,你们都很忙,为何还抽空把我叫到这里来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又为什么会对我一再放肆的回答这么包容?很显然,两位先生有些差事需要我去做,这就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对吗?”
梅森呆若木鸡,就连一直站在门边的那个形同木桩的警卫也把脑袋转了过来,亚瑟·施尼茨勒微笑着摇摇头,缓缓地说:“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啊。”
“既然如此,就您把任务交给我吧,相信我一定能完成的。”舒乔认真地说。
这一刻他的手心里沁出了细微的汗水,然而表面上仍旧镇定自若。
“你不先听听我们要你做什么?”施尼茨勒好奇地问。
“不需要,先生,我可以胜任任何任务。”
“也不先谈谈你想要的回报?”
“我需要什么回报呢?”舒乔轻松地一笑,“能让两位先生记住我,就已经是我最大的收获了吧?”
一个普通的新生却能够搭上长官这条线,其中获得之大可想而知;这不仅能给他带来许多便利,获取更多的资源,更可以让他在军校横行无忌,省去诸多麻烦。能有这样的机会,胡安·卡洛斯当然要牢牢把握,不是吗?
这个回答在施尼茨勒的意料之中,他沉吟半晌,对已经缓过神来的梅森点头道:“把任务交待给他吧。”
“是!施尼茨勒先生。”梅森在这次会面中第一次露出罕见的凝重,站起身来庄重地行了个礼,而后开始向舒乔详细地解说这个所谓的任务。
许多年后,当传记作者埃得蒙·唐代斯记叙到这件在当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时,忍不住激情勃发,感慨地连用了三个“伟大”来形容这次会面: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历史事件,在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里,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反叛者——舒乔先生,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最伟大的一个转折。命运让他们在这里远远交汇,在这狭小的房间中,他们三人共同缔造了伟大的瞬间……”
对此,“伟大的”反叛者舒乔先生的批改意见是:“满通狗屁,过分煽情,何况他还漏掉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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