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起身去做饭,留下四爸和杜适在屋里。杜适看见墙脚处的十二英寸黑白电视,想起了四爸喜欢看体育比赛,他还记得八年前高考刚完就风风火火来到西安四爸家的那次,四爸领着自己去《西安体育学院》训练馆,看学院篮球校队打球的往事。他问四爸,“这里电视上能看体育比赛么?”
“能成,现在就有哩,是全国田径运动会。”四爸说着用遥控打开电视,正好是体育频道。杜适这时想,大概这就是终日陪伴四爸,为四爸提供精神依托的频道了。
到了晚上,两间屋子里,杜适跟四婶在大屋休息。四婶安顿好四爸后过来,在大床上跟杜适说话到很晚。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了四爸,四婶说,“你四爸,不知是咋么了,上次你素梅姐从西安来看望他,当时还好好的,心上也宽展。谁知你姐走那天,她前脚刚出门,小屋里你四爸在轮椅上就鼻涕眼泪哭上了,你姐也难过,淌着眼泪回来,好劝了他一阵才算走了。我跟了他一辈子,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说到这里,杜适和四婶两人心里都不是味道。默然一阵后杜适问,“这究竟是为啥来,你就没问过我四爸?”,
“问来,他也不说是子丑还是寅卯。我问他是不是还对当年的那场事心里解不开,他还反过来劝我,说过去的事过去算了,劝我别放不下。”四婶长叹一声,寻思着又说,“有些过去一起搞革命的同志,还时不时过来看望他,跟他一起说话谈天,听得出来他们同情你四爸。”
和四婶说话到很晚,两人都累了。四婶说,“你在北京吃不上家乡的搅团吧,明儿我给你做,切上胡萝卜丝拌上葱蒜豆腐皮,拿热油一呛,好吃着哩。”
“好,四婶你现在怕是搅不动了吧,明天打搅团的力气活归我。”
“那就好,你以前给我打过搅团。”
“那是在我临上大学的头几天,我的左手还碰在铁锅边上了。”
“对,把我娃皮肉都碰破出血了。”四婶笑眯眯地说,虽然杜适都已经工作的人了,四婶还“我娃”“我娃”地叫。
“明天砸蒜的活也归我。在那个大蒜窝里砸。”
“哦,你还记着大蒜窝哩。砸蒜不费力,我来砸。”
“不,还是我来,我在大蒜窝里给我四爸砸蒜,有意义。”
“哦,还要个意义呢,那你就砸。”
杜适话头一转问,“素波的男人既然成了那样,素波为啥不离婚?为啥这么些年还守着?那男的是该判重婚罪的。”
“说的是呢,不知她是觉着两个男娃都长那么大了,是为了娃?还是担心将来不好处理生活?还是别的咋么?咱的说不来,也不说了,就随素波自己去算了。”
第二天吃完饭,杜适陪四爸看了一会电视,在一起喝茶说话。他又想起昨天咽回去
的话,想了想后问,“四爸,我这么想过:解放前,你为革命抛家离乡,不顾个人安危从事党的地下工作,之后又去了延安。你这次遇事,不是在解放前敌占区,是在解放后自己的队伍里。这在你,当初肯定没料到是么?”
四爸半晌无语,沉思好一阵后说:“在延安和解放后,特别是解放后,我见自己队伍里确实有这种事,而且不是个别。但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没想过今天会轮到自己。”
“我爸从素波那里听说了你遭事的原因。我想问问四爸,现在从你的内心,还认为你保护那位老医生是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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