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一人骑车在去往清华园的路上,绕过阜石路,转北沿着农郊清净的柳荫河畔前行,骑着骑着,路过一处幽静的河湾,他放慢了骑速,边骑边饶有兴味地看河里,一大群水鸭,跟在前面一只略大的白鸭后面,悠逸地在水上漂游觅食。白鸭像是鸭群里的领游者,游远了,停下侧身一个回头,后面的鸭群便跟了上去 ,和白鸭一起向河心漂去,鸭子之间还发出亲昵的咯咯声。杜适边骑边看,只觉禽类生灵里的和谐,在润化着自己 。
清华园西门到了,门口没人管,没人问,随便出入。他下车推行一段路,路上的年轻学生渐渐多了,看着他们的装束,他在想,多年前的自己也就这般模样,现在该算是他们的兄辈了。学生中的友敌派争,一直在社会中疯传,杜适和他们擦肩而过,不知他们各自在想着什么,在这里,杜适有种“局外人”的感觉,虽然自己的思想早已有属。
大字报区到了,一堆一堆的学生在围观,其中也有中年人。年轻人里,杜适发现还有个别外地来京的高校学生,他们胸前佩着校徽,这些人多数是在大字报前驻足观看,彼此少有交谈。杜适将自行车推到一处墙角下停放锁好,便在大字报区信步浏览。
他来在一个拐角处,忽然一个身材偏矮,瘦骨嶙峋的老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怔住了:老人微驮着腰,胸前挂着用铁丝吊在脖子上的厚厚的纸板,上面写着“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几个字,下面是三个大字——梁思成。
“呀!”杜适不由心上叫了出来,他立即想到,这不就是尹雯他们所所长的哥哥,闻名中国近代史的梁启超的长子么。杜适对建筑学一点不懂,他对梁思成的印象,是记不清哪年看了何祚麻批判他的一篇文章后才有的,并由此读过关于他和林徽因,徐志摩,和金岳霖的记载。老人缓缓从杜适身边走过,这时杜适注意到,铁丝已将他的脖颈勒出一道细沟,可能是难受,他站住,把衬衣领翻过来衬在铁丝与脖肉间,又继续前行。
不知是什么力量,杜适觉得这力量是从老人身上过来的,它牵住了自己,让自己隔着距离,默行在老人身后,来到教学楼,上楼,看着老人垂头进了屋子。杜适稍等了等,装着无事缓步路过,到那屋门时,见里面已经坐了六七人,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像是教研组里的中青年教师。看上去,这好像是每天例行的内容,梁思成胸前挂着那牌子,低头站在窗边,接受那几个人的问话。问些什么,梁思成回答些什么,屋外人听不真切。
这时的杜适,忽然想到**上的国徽,正对着它的广场中央的英雄纪念碑,和它们的设计人——那位十几年前已经长眠的梁思成的夫人——林徽因。杜适在想,此刻天国中的她,是不是能看见自己丈夫的际遇。他又想,尹雯的那个所的所长,是否知道同为留美归来的自己哥哥的际遇,他一定知道,他一定是早
知道的,早知道的。
拖着沉重的步子,杜适下了楼,回到大字报区,再次来到刚才遇见梁思成的那个拐角处时,见道边有位年轻学生在看大字报,脸上是对这里陌生的表情,他刚一个侧身,露出胸前的校徽——西安交通大学。杜适猛一惊,他乡遇故亲的感觉忽然上来,他不由己地走上去,做出也看大字报的样子。两分钟过去了,他终于忍不住,侧脸看看对方胸前的校徽,亲切地问,
“你是西安交大的?”
“对,你——”许是见杜适胸前没有清华大学校徽,又见衣着已不像是学生,对方疑问地看着杜适。
“我也是,跟你是校友,在北京快七年了。”杜适微笑回答。
“哦,是么?真巧在这里遇上老校友。”对方亲切地看着杜适。
“来这里看看大字报?”杜适说。
“对,另两个同学去了北大。那里我去过了,所以一个人来这里看看。”他说的较慢,脸上显得腼腆,这在杜适心里对他有了初步的猜测,他希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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