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杜适!”从门口电话桌那里传来一声,杜适抬头看,见助理员拿着话筒朝自己这边一晃,他立即放下工作起身过去。
接过话筒“喂!”了一声,那头却静音,他又“喂!”了一声,仍然静音。
五六秒后,那头说话了。
“听得出是我么?” 声音是放低了的,夹着怯怯的味道。
杜适哑然,暂短的迷离后,蓦地省过神来,“呀!” 他的脑子一片紊乱,木木地呆在电话桌旁,几秒钟后,听那头传来细弱的声音:
“你要能听出来,请你不要挂断电话,给我个说话的机会。” 说毕又停住,好像在梳理话绪,几秒过后,又继续。
“有些年月了,今天终于去掉顾虑,打电话给你。十一年了,现在是上班时间,要给你说的话,这时候不合适,我知道自己伤透过你的心,今天想问问你,能不能在你方便时候,给我个见面的机会。”
那边放低了声,语速又慢,从声音的微颤,听得出她的不安,好像有泪。
是啊,十一年了,杜适心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然而每当回望十一年前,那伤处仍不免隐隐作痛,这痛,他只能独自默受,连给身边的潘迪也没法提。不过,在痛之后,往往是温馨的回忆,是对十一年前与她心灵契合的往事的重温。当重温至深而生出心理向往的时候,想到身边勤劳的潘迪,和膝下的女儿,他会瞿然惊觉,在向往与现实生活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轻声回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图书馆公用电话间,什么时候能见你一面么?”
“在什么地方?”他问。
“我依你,要么——,图书馆楼前小园林喷水池那里,你说呢?”
杜适环视一眼周围,手捂住话筒低声道,
“工作区或生活区怕都不合适。”
十一年过去,他已不再单身,不仅自己,想来对方怕是也已有家室,他只觉少了当年来去自由,旖旎无束的感觉,感到有种责任担在心上,虽然也想见她,却觉有种牵扯。
五六秒后,她说,“我懂你。要么——,你看军事博物馆后面的玉渊潭公园行么,离这里近便,要么在别的地方——” 她顿了一下,软软地补上,“我随你。”她把主意给了他。
杜适只觉她不像当年了。若在那时,她不光会先说自己的主意,还会嘟着嘴唇,娇味地等着他同意,每次这样,她都能如愿,她给他的回报则是更多的温存。十一年过去,她听上去成熟多了,分寸多了,口气也有把捏了,没有了恋人间的那种无束和娇味,这对习惯了当年相处的杜适,反觉缺了什么。
“还是依你吧。” 像当年一样,他还是依她。
“时间呢?你看怎么方便?” 她再次把主意给他。
“周日晚六点半在那里门口行么?”
“好,到时候我去。”
周日晚六点半,杜适掐着时间来到约定地点,见尹雯已经等在那里,当走近她时,两人似乎都觉着陌生,眼里都有不尽的语言。她纤弱依旧,脚上穿着淡驼色坡跟皮鞋,肉色丝袜,玄色长裤,浅紫色上衣外套下,衬着鸡心领淡褐色粗织毛衣,再里是明蓝色衬衣,这蓝色,和十一年前杜适见她常穿的浅蓝短衫色调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