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从落日的余辉中,现出一个若缓若现的光点,光点缓缓落下,隐没于都城外一处密林深处,惊起一群乌鸦。米切尔打开逃生舱的门,看见离开十米的地面,无奈地笑了笑,向上看,逃生舱的降落伞勾住了树枝,一晃一晃。
他小心地摸出舱门,用尽全力够住三步远处的粗树枝,一点一点地挪动,慢慢向下。尔后他抱住树干,稍稍松手,顿时从五米高处滑下,尽管已经十分小心,着地仍然不够轻柔,右脚脚踝扭住,疼得他浑身发抖。
他慢慢站起来,看着将要落下的残阳。大约只用了五个小时,比魔法师们的飞行术还要迅捷平稳,他不禁敬佩这超常的技术,神一般的杰作。四下张望,无人发觉。青鸟在枝头鸣叫,天空深蓝,明月已升上地平线。米切尔静静地站在林中空地,呼吸着潮湿而闷热的空气,林格告诉他的事实犹言在耳,佩妮的笑脸在他脑中回荡。
再也见不到了,甚至连亲口大声说感谢也不能。他使劲摇头,整理思绪,都城的城墙在远处高耸,灰色的砖石,已罩上一缕浅浅的晕红。他走出树林,见到城门大开,凶人的大狗趴倒在地,吐着舌头,守城的士兵们坐在木椅上,象征性地吆喝着远去的几辆牛车。身边的长枪置地,布满灰尘,似是许久不用的古董。
米切尔想起自己曾被法师们通缉的身份,按下紧张,装作尴尬的神情慢慢走去。士兵们瞥了他一眼,听着出门忘带证件的说辞,打量着他身上的破烂装束,一个大大的呵欠之后,挥挥手让他进城。米切尔心头大石落地,抬头看见城楼上那锈蚀斑斑的栅栏,吊在高处,贯穿城门的大风将它吹得微微摇动,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
他身后,日头西斜,落在远方山峦的坎肩,就要沉下地平线。这个慵懒的夏日午后,即将落幕。
米切尔快步疾行,扫过两侧的街景,水果摊、杂货店、或是角落里烧烤的腻味,都和他们出发之时毫无二致,可在他眼里,却变得相当陌生。去的时候,是四人同行,回来之时,却只一人孤影——他猛然回头,恍惚间觉得,他们的躯壳还在沙漠里,埋葬于风沙之下,只有魂魄归来,永远跟在自己身后。
他摸出口袋里的照片,那是从逃生舱里找到的,照片用木相框箍住,不知道是用何种办法绘成,如此逼真,如此惟妙惟肖,可是那微笑,便终究只是凝固的微笑。林格老师说她是飞船的总设计师,一钉一铆,都由她亲自构思,亲手绘制——
她说,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米切尔想到这句话,喉咙口顿时涌起一阵酸楚,不知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自己。他将它塞回口袋里去,遍视上下,寻思怎可穿着一身肮脏,去见庄园的主人,于是一路奔回自己的家中。粪坑漫出的恶臭仍然刺鼻,不远处的垃圾堆无人清理,他捂住脸,挤过狭窄的楼梯,避过低矮的横梁,掏出钥匙,轻轻地开门。父母还没有回来,他们得到月朗星稀的午夜,才能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这个狭小的居住地,稍作休憩;第二天,当太阳还在海平面上徘徊逡巡,他们就得起身,继续第二天的劳作。
米切尔换上一身干净些的衣服,摸遍全身却找不到分文,只得打开床下的抽屉,展开油
布小包,小心地拿走一枚银币,写了一张字条,转身出门。日头已经落下,天边仍余日辉,他辨明方向,一路走去,直寻到一条寂静的小路,一扇有些老旧的雕花镂空青铜大门前。园里的树木长势茂盛,枝桠向外伸展,就连小路的行人道,也一并受其荫蔽,未遭夏日烈阳的荼毒。他从小听闻这庄园的种种奢华传说,也有一次偷偷行来,却因为畏惧而只是远远望过。他可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结识它的主人,为她挡住愤怒的暴民,然后受她的推荐,以戴罪之身,临时统一统四百七十二个镇村的收支生计,做一做峡谷极西之地的草根总理——若是父母知道了,是否会为他骄傲,替他自豪?
门上藤蔓交缠,似是许久无人清理。他拿住门环,一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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