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成涵家回来,周东草就一直在碎碎念,“这老爷子偏心偏的没边了,这长房长孙出生都没下来,更别说玄孙了,这会子却知道下来给老二家的长脸,这老话说疼小儿子还真的一点错都没有,这大儿子都比不上小儿子一个指头,这还幸好是小儿子去的早,要是小儿子现在还在,这个大儿子就权当没有了。”
“你少说两句。”柳书松抽着旱烟,眉头紧凑。
“我说错了吗?”周东草耍泼,“大郎出生的时候你爹知道了有别的表示吗,更别说二郎,三郎和哥儿了,现在这大郎第二个孩子生下来了,他进过咱家门吗?这会老二家添个丁,他巴巴的下来了,你看见和他坐的那一桌人了吗?咱爹辈分也高,若是他不死守在山上,咱家在村里早就是不是现在这幅光景。”
“爹不进咱家门,还不是你这个夫郎做的好?”柳书松怒道。
“柳书松你跟我说清楚,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周东草不甘示弱的回吼道,“我嫁到你家来,给你家开枝散叶了吧,给你管理家务做牛做马了吧,我一点福没享到,现在要惹的一身骚?”
“你做的好,逢年过节,你给爹做了一身衣裳没?吃的穿的你张罗过没?我要去看爹,你就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我说要带孩子去给爷爷磕头,你说孩子去坟山犯忌讳,不让去,柳成涵那个病秧子都知道一年上去给爹磕几个头,他不怕犯忌讳?不怪爹高看他一眼。”柳书松说。
“柳书松,你讲讲道理,脚是你自己的,你要去看你爹,我是拦着你了还是阻着你了。”周东草不服的说,“你自己没那个心去看你爹,现在倒怪起我了。”
柳书松闷闷的抽起烟,不想和他多吵。
厢房里,柳大郎推推夫郎,“洁儿,你出去跟阿伢说说话。”
“我不去。”周洁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没看见你阿伢在发火吗,我现在出去不是正赶上,我又不是讨骂。”
“好洁儿,你就出去一下吧,总不能让阿伢老骂爹,这声音传到外头也不好听。”柳大郎说。
“呦,你知道心疼你爹,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伢那张嘴。”周洁儿委屈的说,他是周东草的族亲,他阿伢原本想着这君伢是一个地方的人,又是君伢上门来求娶的,他嫁过去不吃亏,哪想到周东草是这么个性格。
好在他也不是吃亏的脾气,又一进门就连生了两胎,地位安稳,这才不怵他,但被他骂哭也是偶有的事。
“好洁儿。”柳大郎哄到,“分家现在是不可能的,大不了我答应你,我农闲出去赚的钱,瞒下一部分给你偷偷藏着。”
“真的?”周洁儿不敢置信,柳大郎最是孝顺,每次他说要分家都把他一通好骂,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如果是阿伢公正,周洁儿是不会闹分家的,只是周东草也是偏心眼子,偏向小儿子和秀哥儿,周洁儿为了自己两个孩子想,也非得掰这个经济,周洁儿拍拍衣服穿上鞋子往外走,“我信你一回。”
周洁儿走出来。“阿伢,哥儿饿了,米汤热好了吗?”
“热热热,大的小的都要我伺候,你自己不知道热啊。”周东草果然矛头对准周洁儿,从头数落到脚,就是懒,好吃,不爱动。
周洁儿心里高兴着呢,你骂,你再骂,骂的越狠越好,等到你儿子跟你离了心,我再理你我就跟你姓,面上还是要装作不服的辩解几句,吸引周东草的火力。
柳书松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说起来,他家院子从来没有冷清过。
柳成志坐到柳书松旁边,给他的烟枪里放烟丝。
“明天带着你夫郎孩子,去山上给爷爷磕个头。”柳书松说,“从前是爹想岔了,以后咱不能那么对爷爷。”
“知道了。”柳成志说。
柳定珠年前就有点不得劲,总是会做怪梦,梦里有没见过的房子,没见过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明明是从来没见过的,柳定珠却很奇异的知道它们的名字。
因为年近年关,柳定珠也没说出来让爹担心,反正也没觉得有什么害怕的。怪梦持续了一个一两个月,总算在开春的时候不做了。柳定珠也知道了梦的含义。原来那是他的前身,虽然很奇怪过了现代生活的人怎么可能往回投胎到古代,但是想想,现在自己是神奇的物种,也没什么稀奇的。
柳定珠没觉得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怎么样,虽然前世他是个直男,但是从小被当成哥儿长大,又一直被灌输着要嫁人嫁人,现在接受起来完全没压力。多一世的智慧也不错,有很多小东西,都可以借鉴,说不定能因此发家呢,柳定珠愉快的yy着。
至于柳成涵是不是老乡?柳定珠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是看到米豆腐后才开始做梦,柳成涵在村里活动的时间很少,柳定珠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鉴于他大病一场后的表现,也有可能是借尸还魂。
哎呀,反正不管,看着他对柳含青也挺好的,他也没打算去认个亲什么的,就还是各自为政,相安无事的好。
原本以为生活就该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下去,开始春耕时就出了一件大事,柳定珠的爹被牛发狂顶了后腰,昏迷了,大夫诊治后说,性命是无忧了,只怕以后会瘫在床上。柳定珠的阿伢一时受不住打击,直接晕倒了。
柳定珠的世界一朝就天翻地覆了。
柳含青在地里忙活呢,模糊听到一耳朵谁谁被牛顶了,后来打听是柳定珠他爹,柳含青连忙回去,揣上自己的私房钱,临出门又想到一茬,又转身到厨房乒乒乓乓的忙活一阵,周红梅问他怎么了,得知是柳定珠的爹出事了,也转身拿点钱让他带去。
“那孩子是个实心的,你去看看他家有什么要帮忙的,能帮忙,咱们就帮把手。”周红梅说。
柳含青点头,然后行色匆匆的往柳定珠家走去。
天色擦黑,柳定珠家的人潮刚才才散去,,见柳含青来了,柳定珠苦笑着问,“你又想问什么?”
“什么?我之前听到消息没以为是你家,刚才知道了就马上来了,这个点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有吃饭,我带了点抗饿的点心来。”柳含青说,关切的看着柳定珠,“打起精神来,事情会好起来的了。”
柳定珠神色稍缓,他实在是被过来看望的人给问烦了,事事都要问清楚,你问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只是嘴头叹一句可怜,一点都不知道我一遍一遍说着绝望的事实是怎样在胸口划刀。“谢谢你了,含青,我刚才语气不好,你别介意,我们真还没吃饭呢。”
柳定珠拿着点心去送给他阿伢,他阿伢只会靠在床头流泪,摆摆手说不吃,柳定珠也实在没力气再去哄他,又拿着东西去喂两个小的,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八岁,一个哥儿才五岁。今天人多嘈杂,他就把两个小的锁在厢房里玩。
喂了弟弟们,又招呼他们睡着,疲惫的出来,之间柳含青真帮他整理院子,柳定珠眼眶湿热,坐到廊下的石阶上看着柳含青说,“如果你是的家人就好了,我一定不会如此惊慌失措。”
“你表现的很好了。”柳含青沉默了一会对他说,“我也是家中的老大,如果我还未嫁,家中就出现这样的事,我不会比你干的更好了。”
柳定珠把脸埋在手中,“我一直认为家里有钱,生活轻松,今天才知道,原来爹在外头还欠了不少钱,这建房子的钱,给我准备嫁妆的钱,今天讨账的上门了,我说这些钱我一个都不会少你们的,以后这账务就归在我头上,即使我出嫁,也会把这笔账务还清。”
“我不怕还账,我只是觉得心酸,爹都是为了我才欠下这么多帐,我却还每天嘻嘻哈哈,只知道撒娇,一点都不体谅他的难处。”柳定珠的话里带着哭音。
“你爹肯定想着自己能还,只是暂时周转,他最喜爱你,一定不希望你这样的。”柳含青坐到他身边。
“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柳定珠问,“我爹一直与人为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先宽心,现在你爹不是还没醒吗?”柳含青说,“说不定醒了后再喊大夫来诊断,又不用瘫了。再者,总算你爹还是好好活着不是吗?”
“是啊,总好过他还活着。”柳定珠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两下,“含青,我已经想好了,之前那些跟我说亲的我都不要了,我要另外找一个,娶了我前几年都要住在我家,也不是入赘,等大郎长大了能承担起家了,我们还是要搬出去的。”
“相当于给我家白打几年长工,含青,你说我能找到这样的人吗?家里条件差一点无所谓,长相差一点无所谓。”柳定珠耸肩说,“反正我也没有挑选的权利了。我之前还说不想嫁不想嫁,现在却必须嫁了,即使这次是我真的不想嫁,想留在家中,照料爹,照料弟弟们,我阿伢太软了,担不起事。可是我现在必须嫁了,不嫁就是要逼死我爹。”柳定珠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柳含青看着他,往日无忧无虑的定珠,只今天一天就想的那么深远,这种被逼着长大的人感觉真让人心酸,“一定会碰到一个好人的,定珠,一定会的。”柳含青说。
“旁的虚的我也不说,只要什么我能做的,你就开口。”柳含青说,“我阿伢也是这个意思,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柳定珠再次诚心诚意的道谢。
“不说这个,你也快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打起精神才能挑起重担。”柳含青说,柳定珠点点头。
送走柳含青,柳定珠回到家中,在厨房里发现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五百个铜板,想着可能是柳定珠留下的,柳定珠捏着荷包感慨万千,不过是一时善意,见他被留言逼的头都抬不起,才主动和他搭话,现如今这善意就开了花,结了果。
柳含青回家,周红梅也问了一下大致情况,了解后也唏嘘不已,柳含青一直紧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柳成涵也不去逗他,知道他这是感同身受了。
之后的柳含青就两家跑,地要犁两家的,桑叶要采两家的,就连饭菜每天都要送去一回,陀螺状的忙碌,让柳含青过年期间养起的那点肉有都下去了,柳成涵原本没准备说他,但看他一天一天的竟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就不干了,再一次他送完饭回来后,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你都不知道,我进门后你就大病一场,村里人怎么说我的都有,我自己也又担心又害怕,如果不是定珠当时和我说话,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柳含青听柳成涵说不让他这么帮忙后吼道,“他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我也帮不了别的,就是一把子力气,我想还他的好,你也不让吗?你的心就这么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柳成涵制住想要起身的他,“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个人样吗?我没说不准备你帮忙,但是这个帮忙也是要有限度的是不是,你把自己整垮了,柳定珠他又能安心呢?”
“你自己想想,你都多久没抱元宝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去抱元宝,准保他要哭,这就是你想要的?”柳成涵神色严厉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才几百字的h就被锁了我也是醉了,不知道修不修,自认为都很含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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