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日子有些寒冷,两人急忙忙换好衣服,帮着对方打理一番。来到大厅,只见冯太监正在端着茶喝着,一看两人出来,偏着头把他们打量了好一会儿,点着头“啧”了一声,随即朝门外召唤仆役。
流光有点纳闷,不知道这人在“啧”什么,跟着白承修坐下来,冷着脸不说话。
不多时,两个仆役进来了,在冯太监的吩咐下,为二人变了妆。虽然样貌看着还像,却已经变得平庸了很多,不复之前的英俊。
“你们一路上跟着,低着头,不必说话。”冯太监吩咐,又给了他们一人一块牌子。
白承修连忙点头称是。
二人随着冯太监来到院子,只见里面停了一辆宫中样式的马车。一个小太监正在靠着马车站着,手里执着一根鞭子。他一听见有人接近,立刻垂首恭谨站好。
冯太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白承修也不推让,率先上了马车,随手拉着流光也进来。跟在最后的,就是冯太监。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慢慢加快速度,让三人的身体随着车身微微摇晃。
马车里有两排位子,都覆上了柔软的坐垫。白承修和流光肩并肩坐在一起,面前便是正在笑着的冯太监。他看着二人衣袖下交叠的手,声音里的嘲讽再也隐藏不住:“听说你们是那种关系?”
白承修脸上微微带着笑容,眼神里却毫无悦色。自己和流光是什么关系,组织里不是不知道。这个人的样子,分明是挑衅。
他刚要闭目养神,不同他硬杠,却只听流光道:“什么关系?”
流光的语气还是很冷,但是白承修却听得出他是真的好奇,随即挑挑眉毛。
白承修自己懒得和人计较,却不介意看好戏。自己在身边,流光就算吵架也吃不了亏。他抱着双臂,慢慢后仰,眼睛里微微露出光亮。
冯太监嗤笑一声:“十三,你装什么蒜。你和他,同性相奸。”
白承修微微一愣。他此时的心情,讶异多过了生气。这个人相当出言不逊,但是,他凭什么如此出言不逊?流光在组织里的位子不算低,这个人在组织里算是什么位置?
他看一眼流光,觉得这个笨蛋只怕抵挡不住。刚轻咳一声,想要替他开口,只听流光道:“我们的关系冯公公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这么好奇?难道你也感兴趣吗?”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不对啊。你那个东西都没有了,怎么能和人有关系呢?”
冯太监的脸色难看起来。
白承修默默把双臂放下。杀伤力大的原来在自己的身边坐着呢。
流光又道:“公公虽然没有了那根东西,但是作为在下面的那个还是可以的。不过,你和人在床上的时候,不要让人看到你的断根啊,不然很恶心的。”
冯太监怒极:“十三,你不要欺人太甚!”
流光一愣,立刻瞥了白承修一眼。白承修盯着冯太监,觉得这个“恶心的断根人”才是需要帮助的对象。
流光看白承修不理他,冷着脸把想讲的话硬着头皮说完:“公公的身体已经废了,性格就要好一点。不然体残心也残,怎么指望有人愿意和你在一起?”
左一个“残”,右一个“废”,把冯太监的脸色说得苍白起来。白承修在心中默默地想:打脸的最高境界,是明明把人打了,自己还不知道。他决定,今后这一辈子,他绝不会随意挑衅流光。
冯太监看着流光,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阴冷又诡异,让流光浑身一阵发寒,不由自主的在衣袖下面握紧了白承修的衣摆。
白承修摸着流光的手,淡淡的看着冯太监,表情若有所思。
————————————————————————————————————————
马车在京城转了几圈,后面又跟上了几辆车,装的都是新鲜的蔬果和肉类。白承修暗自思索,明白这冯公公只怕是御膳房里管着采办的。
过了很久,马车停下来,流光和白承修都被叫了出来,低着头等着宫门的守卫检查蔬果,只听冯太监笑道:“各位大人辛苦。今天带着两个没经验的出去见见世面。”
守卫一边笑着应承,一边验几个人的牌子,没发现有什么问题,随即放他们过了。
白承修和流光跟在冯太监后面走了很久,也不说话,终于来到一处繁忙之所。流光抬头看去,只见几十个太监都在忙忙碌碌的铺桌布,做装饰,打扫,上小菜,分明是在为晚宴做准备。他有些恍惚,竟然发起呆来,被白承修轻轻握了握手,才连忙回神。
“这就是今晚皇上设宴招待昭国使节的地方,”冯太监的语气有点淡淡的嘲讽,“你们好自为之。我就送你们到这个地方。”
“如此,后会有期。”白承修笑着,“或者,后会无期。”
冯太监话也不回,转身离去。
一等冯太监走远,白承修拉着流光,观察着周围的宫墙,兜兜转转走了几圈,来到一处空的宫房,和他躲了进去。门被关上,流光抱怨起来:“那个冯太监到底有什么毛病啊?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他怎么那个样子……”
白承修:“……”
“离晚宴还要多久的时间?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流光拉着白承修,讨好道,“我想出去看看,行不行?”
“不行。要留在这里。”昏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白丞相,你的男宠还真是有趣的很。”
流光的心“咯噔”一下。他转过头,只见严云泽正在一张椅子上坐着,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流光禁不住眼眶又开始热起来。他的双手交缠直冒汗,却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严公子是舜国的天子。那天我冒犯了。”
“那日……和流光公子谈得十分尽兴,倒是让我想起了自己一个亲人。”严云泽看着流光的眼神有些探究,也有些悠远,“不知流光公子是哪里人?”
流光绞着手指,在心中狂喊:你那个亲人就是我,我就是他啊!他的脸色有些发红,张了张嘴,脑中却不知出现什么想法,把嘴巴狠狠的闭上,低下头。
“陛下可有要事?”白承修的语气冰冷到让流光有些讶异。他抬起头,只见白承修还是淡淡的笑着,眼神却有寒意:“陛下铁了心要见面,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难道就是想和我的男宠聊天?”
严云泽的脸色严肃起来,刚要说什么,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叩门声,接着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声音却有些紧张:“启禀皇上,太后有请,刚才在四处找皇上呢。”
流光神色一动,心口又是一热。这个声音是连公公,陪了皇兄二十年的太监,当年对自己也是很好的。他扭着手,好想见见连太监长什么样子啊。
严云泽的脸色立刻不加掩饰的阴沉下来,对白承修道:“等下再找你问清楚。”说完,他看了流光一眼:“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聊。”
流光忍不住出声:“好……以后聊……”他眼巴巴的目送严云泽打开门走出去,却不敢跟上去,只好继续绞着手。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暗下来。流光盯着门,慢慢的坐下,还在不断回味刚才见面的情景。一会儿,他听见背后一个人讥诮的声音:“看够了吗?人都走很久了。”
“嗯?”流光心中一懔,连忙转头看着白承修,只见他正坐在椅子上,一脸的不屑,目光却紧紧黏在自己身上。
“没看……什么……”流光有点心虚。他是舜国四皇子的事情,白承修还不知道。他想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只好低下头,苦苦思索白承修在生气什么。
整个气氛都变得十分怪异。白承修坐着闭上眼睛,话也不说,脸色冷的像是要把人冻伤。
流光:“……”
他鼓起勇气,来到白承修跟前,轻轻拉他的胳膊:“修,你怎么了……”
白承修:“滚开。”
流光:“……”他再一次拉拉他的胳膊,“修……我做错了什么吗?”
“哼。”
流光又拉一次,还是得不到任何反应,只好讪讪的走开。他从未见过白承修这副样子,却也不敢再打搅他,百无聊赖的在房间里四处走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擦了擦封面上的灰尘。
《花妖传》。好吧,就看这个吧。
流光坐下来,刚要阅读,书却被“呼啦”一下抽开。流光有点发呆地看着空落落的手,把视线上移,只见白承修一脸的阴沉,书已经被他扔在地上。
“你干嘛?”流光有点气恼,“这本书怎么得罪你了?你好幼稚!”
“……”白承修脸色铁青,“我幼稚?我想掐死你!”
流光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心中有点恐惧:“你有毛病!”
“没错!”白承修的怒气无法控制起来,拉着流光的手腕,“我犯病犯了十四年了!自从见到那个蠢货就开始犯了!”
“蠢货?”流光呆一下,“什么蠢货?还有比我蠢的吗?”
白承修:“……”
流光立刻骂道:“当然没有比我蠢的!”他立刻摇头,又骂道:“呃,不对!当然有比我蠢的啊!”
白承修:“……”
流光委屈起来:“修,我连有没有比我蠢的都搞不清楚……”他拉拉白承修的衣袖:“我也完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
“我想掐死你……”白承修深吸一口气,怨恨的看着他,“看到你看着别的男人,我就想掐死你。”
“为……为什么……”白承修灼热的眼神让流光有些颤抖。他的手被拉着,夺不回来,脸红起来。
白承修紧紧的咬着牙。他上前一步,捧住流光的脸,鼻子抵着他的鼻子,温热的呼气喷在他的脸上:“你说呢?为什么?”
流光半睁着眼睛,脸色绯红,嘴唇已经要和他的贴在一起,意识却有点不太清楚:是为什么呢?想不到啊……
流光闭上眼睛,主动的把嘴唇贴上去,却扑了一个空。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睁开双眼,只见白承修的脸还是近在咫尺,却不让自己靠近。
“流光,你想吻我吗?”声音低沉诱惑。
“嗯……想啊……”流光有点迷乱的想把嘴唇再次贴上。
“那你想到了吗?我为什么生气?”白承修的脸退后。
“没有……”流光伸出舌头,想勾却勾不到。
白承修的声音干哑:“流光,你好好的想想……想到了,你就可以亲我……”
“嗯?”流光急起来,拽着他的衣服,“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每次都让我亲的!”
“以后,不是这样了。”白承修把脸贴近,连毛发的细微触感都清楚的很,“你想到的时候,才可以亲我。懂了吗?”
流光怔愣一下,委屈起来。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