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武刚要在嘱咐几句,就见内侍匆忙前来,对着两人跪下身子,道;“启禀皇上,何将军求见。”
袁崇武闻言,唇角便是勾起一抹笑意,只牵住姚芸儿的手,扶着她的腰肢站起了身子,对着她温声道了一个字;“来。”
见他要揽着自己一道向大殿走去。姚芸儿摇了摇他的衣袖,小声道;“相公,何将军来玉芙宫,是不是有正事找你?”
袁崇武微笑道;“是正事,你只管跟我一起去。”
见他这般说,姚芸儿便不说话了,两人刚走进大殿,就见何子沾风尘仆仆,眉宇间满是风霜,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俱是一般的黑瘦,显是乡下丫头,眼瞳中满是惧意。
见到帝妃,何子沾立时跪下身子,那两个小丫头显是被教导过,此时亦是随着何子沾一道跪了下去,姚芸儿的眼睛久久的在那两个女孩儿身上打转,隔了好一会,方才颤声喊了句;“大妞,二妞?”
闻言,那两个小丫头一道抬起头来,姚芸儿离开清河村时,大妞才八岁,二妞才六岁,如今五年过去,大妞虽已是十三岁了,可容貌间并无太多变化,竟是让姚芸儿一眼便认了出来。
两个孩子在路上便已知晓此番是来见小姨的,待姚芸儿唤出她们的名字后,二妞当先忍不住,刚唤了一声;“小姨....”便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姚芸儿上前,将两个孩子从地上拉起,一手搂住一个,泪水也是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大妞和二妞在王家受尽了苦,分明都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可身量都是消瘦不已,面露菜色,就连头发都是又稀又黄的,显是素日里吃不饱饭所致。
姚芸儿心中既是酸楚,又是欣慰,只不住的为两个孩子拭着泪水,自己也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直到将两个孩子安置好,夜色已是深了,姚芸儿回到后殿,情不自禁向着袁崇武依偎过去,她的眼睛红红的,唇角却是噙着笑涡,轻声道;“相公,你怎么想到,要将大妞二妞接过来?”
袁崇武捏了捏她的鼻子,乌黑的眼瞳中全是温柔的笑意,只低声道;“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自然能想到。”
姚芸儿心头一软,忍不住将小脸贴近男人的胸膛,唇角的笑意愈发甜美,清柔娇羞。
袁崇武揽过她的身子,道;“我离京后,就让她们在宫里陪你,想必溪儿也会喜欢。”
姚芸儿轻声应着,昂起头向着自己的夫君望去,很小声的说了句;“相公,你对我真好。”
男人浅笑过,俯身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吐出了一句话来;“我只对你好。”
姚芸儿脸庞微微一红,仿似从肌肤里渗透出来的胭脂,男人瞧在眼里,眸心的光却是倏然暗沉了下去,只扣起她的下颚,滚烫的吻,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翌日,便是袁崇武领军亲赴豫西的日子。
自他走后,姚芸儿整个人都仿似被抽干了一般,心也空了,唯有她的肚子却是一天天的变大,那是他的骨肉,会踢腿,会打拳,慢慢的将她重新填满。
永娘行事利落,手腕干脆,玉芙宫上下打点的有条不紊,无懈可击,不曾让姚芸儿费过丁点心思,每日里只带着溪儿,与大妞二妞安稳度日,除却对男人的思念刻骨铭心,日子静谧舒适,流水般的过去。
大妞二妞自入宫后,都是换了新装,有专人服侍,起先两个孩子都似云里雾里一般,直到日子一天天过去,方才渐渐适应。姚芸儿遣了太医,给两个孩子精心调养着身子,经过一段时日的滋养,大妞二妞都是漂亮了不少,尤其大妞已是豆蔻年华,打扮起来,竟颇有几分清秀,与刚入宫时判若两人。
玉茗宫,安氏站在廊下出神,翠玲缓步上前,将一件披风为安氏披在肩头,温声道;“娘娘,这夜深露重的,您还是快回去歇着,省的染上风寒。”
安氏神情恬淡,对着翠玲道;“白日里,玉芙宫的人是不是来过?”
翠玲一怔,赶忙道;“回娘娘的话,是姚妃的外甥女,来找二皇子的。”
安氏颔首,“这些日子,我瞧着这两个孩子倒是走的颇近。”
翠玲琢磨不透主子的心思,只赔笑道;“二皇子与王家小姐年岁相当,能玩到一块去,也是有的。”
安氏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翠玲沉默片刻,终是道;“娘娘,恕奴婢多嘴,大皇子今日又是从前线传来了书信,打探宫里的情况。”
安氏眉心蹙起,只叹道;“这孩子,总是沉不住气。”
“娘娘,姚妃眼见着已是怀胎七月,豫西的捷报也是一封接着一封,有人说皇上下个月便要返回京师,留给咱们的时间,只怕是不多了。”
安氏听了这话,这才看了她一眼,她的声音十分平稳,不疾不徐的言了句;“你是要我趁皇上没有回来,尽快对姚妃腹中的孩儿下手?”
翠玲脸色一白,连忙行下礼去;“奴婢不敢,只不过.....皇长子那边,实在是催的厉害。”
安氏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淡淡道;“去告诉他,要他稍安勿躁,专心跟着他父亲打仗,母亲自有安排。”
翠玲福了福身子,起身退下,不刚转过身子,便是失声道了句;“二皇子!”
安氏一震,回过身,就见袁宇站在二人身后,看那样子,也不知是站了多久,方才主仆间的对话,也不知是被他听去了多少。
“宇儿....”安氏示意翠玲退下,自己则是缓步上前,见孩子面有异色,安氏心里一酸,只伸出手,去为孩子将碎发捋好。
“母亲,您要伤害姚母妃,要伤害她腹中的孩子吗?”袁宇声音颤抖,笔直的看着安氏的眼睛。
安氏望着孩子清澈的瞳仁,缓缓的摇了摇头;“孩子,母亲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决计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你姚母妃腹中怀着的,亦是你父亲的骨肉,是你的亲弟弟,母亲又怎会下手伤他。”
袁宇抬起眸子,十五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纵使身子有些羸弱,却仍是十分俊秀。
“母亲,您不要欺骗孩儿,您和哥哥,究竟要做什么?”
安氏闻言,心头便是一苦,她将袁宇拉在自己身旁坐下,却是不答反问;“母亲听说,你近日与姚妃的外甥女走的极近,这可是真的?”
袁宇脸庞一红,顿时变得支吾起来,只嗫嚅着开口;“孩儿是偶然和她们姐妹遇见的,她们来自民间,敦厚朴实,不似京中那些世家小姐,孩儿....很喜欢和秀秀在一起。”
安氏心知儿子口中的秀秀,便是那对姐妹中的姐姐,当下,安氏神情温和,微笑道;“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若真喜欢人家,等你父皇回宫,母亲帮你和他说说,定了这门亲事,如何?”
袁宇心头一喜,又是觉得不可思议,脱口而出道;“孩儿还以为母亲会反对孩儿与秀秀来往,秀秀出身低微,孩儿一直都怕母亲瞧不上她。”
安氏摇了摇头,道;“傻孩子,咱们家亦是农民出身,你哥哥娶的是丞相家的小姐,母亲心里,倒情愿他能与你这般,娶一个踏实本分的女子,好好地过日子。”
提起袁杰,袁宇眉心蹙起,只道;“母亲,是不是哥哥逼你,要你与姚母妃作对?”
安氏淡淡道;“你哥哥如今鬼迷了心窍,他说的那些话,母亲只当他在胡言乱语,哪里能当真,母亲答应他,会为他将姚氏腹中的孩子除去,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要他安心在你父皇身边打仗,等着你父皇回来,姚氏的产期已近,母亲只盼他能回心转意,打消了这个念头。”
袁宇听了这话,心头方才长舒了口气,他站起身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安氏面前,惭愧道;“是孩儿错怪了母亲,还望母亲恕罪。”
安氏微微一笑,伸手将儿子扶了起来,她的眼瞳柔和,慈爱的望着孩子的面容,轻缓出声;“母亲时常想,若不是你父亲打下这片基业,咱们如今还在岭南,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过日子。虽然苦了些,却是三餐一宿,一世安稳,我与你父亲,虽是父母之命,却也能相敬如宾,白头偕老,总好过如今这情形。”
“母亲....”袁宇不知为何,听完母亲的这一番话,心口便是一酸,就连眼眶也是红了。
他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安氏,只俯下了身子,半跪在母亲面前,安氏抚着袁宇的前额,温声叮嘱;“好孩子,你答应娘,千万不要与你哥哥一样,你要坚守本心,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好好儿的过你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袁宇没有说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安氏心头宽慰不少,无论如何,她还有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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