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映着端端正正坐着的美人。
顾欢颜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姣袭忙来忙去的，眼底的笑意晕开了一般。
“小姐可是在想什么事情呢，这小脸哟，都红了。”姣袭清了清嗓子，开口笑吟吟的，透着一股子爽气。
笑意都晕开在了脸上，顾欢颜抿了抿唇，浅笑着，梨涡轻陷，“你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伶牙俐齿的，莫看着你与我一起长大，真是要如此收不住嘴巴可是要罚你了。”
虽是这么说着，顾欢颜却笑意不减。
镜中的美人未施粉黛，只是描了眉，一身凤冠霞帔映的华贵的屋子都失色。“小姐可莫要说了，小姐今日可就是遂了心愿不是。都是新娘子了，还和我计较些什么。”说着，姣袭故意的行了个万福，然后快步走到顾欢颜面前，随手拿起胭脂纸，“小姐可快些，等着萧王殿下…倒是我失言，当是皇上的鸾凤驾来了，小姐可就要糗了。”
说到这，便精心的给顾欢颜描起了容颜。从颜容到花钿，都是精细完美的，越发衬得顾欢颜仙姿绝色。姣袭有一双巧手，巧到妆容无可挑剔。
顾欢颜嘴角噙着笑。
三年，不长不短足够她爱上一个人。一见钟情，然后也算是两情相悦。
他曾笑的风华正茂：“阿颜，待我娶你回家，带你游遍天下大好河川，与你共泛扁舟在那海角天涯。待我坐拥天下，许你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他当真兑了诺言。
姣袭拿起大红帕子，轻轻盖在了顾欢颜头上。顾欢颜有些紧张，不住的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希望能冷静一年。她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候啊。只是忽然，婢子为难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过来，“蚩王殿下，您不能进去…”
来人一身鲜血。顾欢颜嗅到了一股鲜血味，却没有掀开帕子一看究竟，就听身旁姣袭冷喝一声，“蚩王殿下，您来这里不合乎礼仪。”
蚩王挑了挑眉，似乎没有要理姣袭的质问，只是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当真不想听听本王说些什么？”
顾欢颜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突然来这里的不速之客没什么好感，蚩王她还是听说过的，不近人情？
“蚩王殿下，您越礼了。”顾欢颜开口道，显然没有要听的样子。蚩王也没有要纠缠的意思，直接拂袖离开了这里，顾欢颜若有若无的听到一声轻叹。姣袭看着蚩王那摇了摇头似乎是惋惜的样子，也没什么好感，替顾欢颜整理了一下裙摆，“小姐莫多想，这蚩王倒也是奇怪。”
顾欢颜点了点头，也觉得好笑。有了这样一个在鸾凤驾来之前的插曲，顾欢颜反而缓解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红烛罗帐，美人坐在那凤床上，盖着大红盖头，看不到神色如何。
响起脚步声，和一些像是东西在地上摩挲的声音，顾欢颜笑了笑，开口道：“姣袭，你这丫头可是跑到哪里去了，才知道回来？”
姣袭并没有出声。慢慢的，一股子鲜血味透过那大红盖头，慢慢传进了顾欢颜的鼻息。顾欢颜心下一惊，蚩王闯入房间时那股子鲜血味再次爬上了顾欢颜的心头。这股鲜血味，莫不是？
顾欢颜顾不得礼仪，猛地掀开大红帕子，脸却瞬间惨白。心口一凉，顾欢颜低头，却乍然看到了没入自己心脏的冰冷的刀刃，和握住刀柄那一只素白纤细的手。
顾欢颜一脸震惊的看着庶妹，顾柳菡。顾柳菡握着刀柄，笑盈盈的看着顾欢颜，似乎是正在为自己的嫡姐祝贺着大婚快乐，可是心口流出的鲜血迅速浸染了霞帔的样子，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顾欢颜并不是如此。
“姐姐，你可喜欢？”
鲜血把嫁衣染得更红，早已成了血衣霞帔。
“顾柳菡…”顾欢颜只觉得生命力在流逝，似乎已经没有多大力气开口。心脏处是钝痛，顾柳菡一脸无邪的握住刀柄转了一下，满意的看着顾欢颜更苍白的脸。
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那惨白和不可置信的脸。“姣袭…”她看到姣袭倒在了地上，眼睛暴突出来，咬出了血的嘴唇微张着，脖子上是青紫的手印，还有满身衣冠不整的样子。看起来是被清洗过身子了，可还是掩盖不住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似乎是刚刚没断气多久，顾欢颜还能看到鲜血从着一个地方，渐渐染红了那似乎刚换上的素白的衣裙下摆。
“这可是刚刚断气的喔…姐姐，我对她是不是很好？你这奴婢可真是生命力顽强啊哈哈哈，被活活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死。”
“姐姐，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很惨喔…”顾柳菡就像是带着来自地狱的魔音，轻轻的附在顾欢颜的耳边，要吐出令顾欢颜崩溃的字节。
“跟了你十年的奴婢哟…”
“听说情同姐妹呢…”
“她就是这么死的喔…”顾柳菡刚要说出姣袭的死因，却霎时间被猛然爆发的顾欢颜推开了身旁，带着刀刃一起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几步，心口猛地喷发出一股子鲜血，崩到了顾欢颜的脸上，破坏了那妆容，也迸溅到了顾柳菡的脸上，让顾柳菡更加像一个恶魔。
顾欢颜凭着一股本能推开了顾柳菡，自己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窒息了一般。鲜血更加肆无忌惮的淌着，把嫁衣都染成了深红色诡异的颜色。不仅是**上的痛…
姣袭承受了什么？她不傻啊她能看出来。
“姐姐…你真厉害呢…”
“我再偷偷告诉你两个秘密喔，然后…”顾柳菡忽然狰狞了起来，“就带着这两个秘密下地狱去吧，哈哈哈哈！”
“第一个…我娘亲可不喜欢你，你现在的一切不幸，都可以说是我和我娘亲造成的…你的那个亲娘，也是我娘亲亲手送进地狱的喔。”
“第二个…他不爱你，连喜欢都没有过喔。你啊，就是一个替他得天下的幌子！一个棋子哟。他今日要娶的皇后可是我！”顾柳菡忽然把刀刃丢在了地上，“你知不知道我的痛苦，与相爱的人只能偷偷的见面，还要处处受着因为是庶女的白眼！”
“你那么任性，你不配是嫡女！现在好了呵，这一切都是我的了。我从今日开始才是丞相府的嫡女，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顾柳菡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哈哈哈哪来的丞相府，你可不知道吧，丞相府啊被灭了满门！叫他们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注定都要死哈哈哈哈！除了我和娘亲，丞相府没有活人了，包括你那个最温柔的爹爹！你可是啊，踩着他们的鲜血，给我做了嫁衣！”
顾欢颜眼前模糊的浮现起顾丞相。那是她感受到父爱的一个人，在她刚刚穿越过来满心戒备的时候，会温柔的抱起年仅六岁的小顾欢颜，骑在他的肩头上，带着小顾欢颜在庭院里走来走去，看着顾欢颜咯咯的笑起来，他便也跟着笑。
可是他死了？
恍然，顾欢颜眼前是一片血海的丞相府，交错着面前姣袭的样子，和顾柳菡狰狞的面容。
“你胡…”顾欢颜还想要自欺欺人的殊死挣扎，却猛地看到不知何时推门进来揽住顾柳菡的皇帝，曾经的萧王，曾经她深爱的人，少阑纶。
那张熟悉到梦魇一般的旧容颜。
“哈哈哈哈哈哈…”呕出一口血，顾欢颜看着相爱搂着的两个人。“我…”
又是一口鲜血。像是那小身子挤不下这么多鲜血了，鲜血便争先恐后的往出淌。“哪怕我死，也定要拉你们陪葬…我又怎么会甘心…”
“是我蠢！”
“放弃吧。朕从始至终，不曾爱过你。”
慢慢滑落下了床榻，已经没有力气支撑着坐下了，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顾欢颜模糊朦胧抬头间只看到那两个如此般配的人。“若我死了，哪怕是耗尽魂魄，也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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