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资排辈,饕餮阁到底是哪里窜出来的新秀。凡事都有正统和野路子之分,大厨出自哪家也是很重要的。
席淳接到邀请函满头雾水,后来得知是齐锦源在皇上面前提起,倒是冷笑一番。褚寻站在背后,说道:“斗厨大赛夺得魁首,如愿意便可进入御膳房。”
席淳瞥了眼褚寻,道:“我是厨师,下毒是在玷污厨师这个职业。何况,皇宫制度严明,呈给帝王的膳食都会命尝膳。”
褚寻做鬼多年,做法也粗暴简单,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没多少肉的席淳,说道:“硬闯你也没这个本事,不利用你的长处如何解决那群皇子。”他眯起狭长的双眼,乌黑的眼中闪烁出鬼魅的光,“难道你是在怜惜齐景阳。”
褚寻邪魅一笑,“要不,我们把所有的皇子都杀掉,让齐景阳当皇帝吧。”褚寻不是在开玩笑,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不错,“太子、二皇子、六皇子、九皇子,他们是主要人员,而其余留在皇城的皇子也对安锦秀落井下石过。”褚寻声音还处于少年期,清脆爽朗,但偏偏被他低声呢喃,透露出份残忍。
席淳盯着褚寻不寒而栗,他想这便是人与鬼的差别吧!
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褚寻收起笑容,直直地看着席淳,叹了口气:“席淳,别有这么大的压力,习惯了就好。千年,我不就熬过来了,不停吞噬那些厉鬼。活一年与五十年有何区别,你与他们的距离本来就是活人与死人的距离。”
褚寻提醒席淳别忘记他属于二十一世纪,这里的大周朝不过是安锦秀的记忆,他们本就已经逝去。
席淳抿了抿唇,点了点头,至今为止他还无法接受他需要去杀害一群活生生的生命。
席淳房间的灯一夜未熄,褚寻还以为席淳没想通,赶着想安慰安慰他。虽然,他自己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但席淳这个小傻逼才活了这么些年,高深的道理他怎么会懂?褚寻在二十一世纪被席淳照顾,现在终于有种照顾席淳的感觉了。
褚寻似乎被皇甫放传染了,终于有‘人’气了。 说起皇甫放这鬼也奇怪,大部分鬼的礼义廉耻都来自前世,是下意识按照前世仅存的道德观行事,他们表面上如常人一般,但大多视人类为蝼蚁。皇甫放却还如人一般,拥有人类的所有特质,甚至更亲近人类。
褚寻冷心冷肺,唯一的羁绊就是皇甫放,对席淳的态度也是按照皇甫放的喜好来,皇甫放希望褚寻对席淳好,褚寻也就这么做。第一次,褚寻主动关心席淳。
天蒙蒙亮,褚寻提着从门口买了的半只撒了芝麻的酥皮烤鸭子,熬了白粥,难得贴心摆上了早饭。他敲响席淳的房门,眼尖看见席淳房间中的蜡烛还亮着,以为席淳思考了半宿,到现在还在思考,推门而入。
看见房间内的场景,脸都黑了,立马转头回去把半只烤鸭给吃了。席淳确实纠结了会,但一过子时,就抵不住睡意捧着食谱睡着了。
席淳昨夜睡得晚,现在也没醒,褚寻收入眼帘的便是席淳抱着软软的被子睡得香甜。
席淳活得没心没肺,起来继续做生意,饕餮阁生意本来就好,这段时间名声传出去了,许多来看斗厨大赛的外乡人也闻名而来。
春寒乍暖,岸边的柳树都抽了嫩绿的芽儿,天空也呈现出澄净的蓝,一改冬日乌云漫天,人们就如同大地消融的雪渐渐复苏起来。 这日,饕餮阁人声鼎沸,跑堂伙计忙不停歇地报菜名、记菜名、上菜。本是初春的天气,小伙计硬是热出了汗。
“啪——”
一把檀香扇在贵公子手上瞬间收拢,发出清脆的声音。少年身姿略显单薄,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举手抬足满是贵气,神态看上去颇傲气。“这便是斗厨大赛的参赛酒楼饕餮阁。”语气中十分不屑,眼眸流转间勾唇一笑,“也不怎么样嘛!”
听这话,小伙计便不愿意了,东家待他们不薄,这儿的食客大多也是赞扬。少年的模样岂不是在挑衅。
“喂,你说什么呢?”小伙计口气有些冲。
傅柏然嘴角上挑,白皙的手上扬,然后收拢的扇子啪得落到了小伙计头上,小伙计吃痛地喊了声,眼角染上了殷红,抬眼泪汪汪地看着傅柏然 。小伙计才十五六岁,长得白白嫩嫩嘴又甜,席淳挺喜欢这个小伙计,何时被这样欺负过,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哎哎哎,你别哭啊!男子汉哭什么?” 傅柏然被小伙计可怜兮兮的模样吓退了几步,忘记自己还在门槛边儿,就这么被绊倒了,后面的仆人连忙接住傅柏然。小伙计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白嫩的脸上洋溢着幸灾乐祸,傅柏然被仆人半扶起来,正好对上小伙计的皓齿明眸,脸瞬间涨红起来。
“我就是来吃个饭。”傅柏然嘟囔道,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踢馆的。小伙计睁大双眼,说道:“那你为何怎么凶?”
“不行啊,我喜欢!”傅柏然表情凶巴巴的,小伙计又被吼了,可这会儿小伙计的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也不怪小伙计这几天态度奇怪,因为老有人来踢馆,一茬茬跟地里的麦子似的,怎么也收不完,都被二东家扔出了酒楼。
小伙计看傅柏然傲气的模样,还以为是大户人家骄纵的小少爷。生意上门当然要笑脸相迎,小伙计立马变了张脸,笑嘻嘻地弯腰请傅柏然进去。傅柏然看小伙计谄媚的样子,冷哼一声,一拍扇子走上楼梯。
小伙计在背后腹诽傅柏然在初春还穿着棉衣的时候就拿着扇子装潇洒,有钱人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挑了个雅间,傅柏然风度翩翩地坐下,勾勾手叫小伙计来报菜名。“你叫什么名?”
“您就叫我二善吧。”小伙计殷勤的倒茶。傅柏然觉得没趣,小伙计还不如刚才那样子好玩。“你这酒楼有什么好吃的呀?”
小伙计一拍胸脯,道:“就这么跟您说吧,我东家做得菜没有不好吃的!您想吃什么,尽管点。”这也是饕餮阁的规矩,凡是雅间的客人都由席淳掌勺。
“呵。”傅柏然去了那么多家酒楼,还没见过这么大口气的伙计。“那就来碟蒸熊掌。”
伙计有些难为,听这名儿就晓得这菜的材料稀奇。熊掌,到哪儿去找熊掌呀?
“你这海口开大了,怎么,没有?”傅柏然挑衅道,“这蒸熊掌还要齐鲁风味的,俗话说左亚右玉,本少爷就要那最好的右掌。”
小伙计红着脸,挺着胸脯说道:“怎么会没有,熊掌这等尊贵的东西定要问过东家,看又没有新鲜的,你晓得这食材最重要的就是‘新鲜’二字。”
傅柏然道:“那可未必,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就去吧。本少爷可要看看你这饕餮阁担不担地得这名气。”
席淳赶来的时候,傅柏然正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看着外面河畔的景色。
“呦,东家来了。小伙计可说明白我要的菜。”傅柏然说道。
席淳自然是听二善说这个不好伺候的客人,他看傅柏然的样子也不像个厨子,难道真是食客?开门做生意的来者都是客,表面功夫得做好。席淳先是说道:“这位少爷真是不巧,最近啊本酒楼并未进购熊掌,要不您赶明再来。定给您用最新鲜的食材,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来。”席淳心想多大牌的酒楼才卖得起熊掌啊,这可是达官贵族的专利。
傅柏然摇着扇子,说道:“哎我就听说你们酒楼什么都有,怎么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非常抱歉,今天就先给您上一盘黄芪蒸鸡,明早您再来,肯定有蒸熊掌!”席淳说道。傅柏然一听黄芪蒸鸡,脸色瞬变,这黄芪蒸鸡可治体弱,这不摆明说他身材单薄嘛。他本身觉得自己才高八斗、英俊潇洒,唯一的弱点本事这身体太过单薄柔弱。傅柏然压住怒气,扯着嗓子说道:“我就爱吃蒸熊掌,这黄芪蒸鸡你就留着自己吃吧。我明个再来,如若没有,哼哼,就瞧本少爷不给你面子。”说完抬脚就走。
“哎,等等。”席淳突然拉住傅柏然的右手。 傅柏然甩开席淳的手,说道:“怎么,难道要欺负人。”
席淳觉得傅柏然都快炸毛了,席淳笑笑说道:“您这茶钱还没付呐。”他指着桌上的茶水与小点心。傅柏然脸一红,阴沉着脸对身后的仆人叱喝道:“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快付钱。”
傅柏然故作姿态,挺着胸带着仆人,摇着他那把精致的扇子走了。
席淳抬头看了看刚才抓傅柏然的手,果然是厨子,这右手上都有茧子,还挺厚,看来是从小练习厨艺。
二善傻愣在那里,席淳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收了钱,去干活吧,不怪你,这点小事你东家还应付得了。把你二东家叫来,说我有事找他。”二善刚才一路上都在自责自己嘴太快,夸下海口。
二善看着俊秀又温柔的东家,脸红了红,一溜烟儿小跑离开雅间。
没过一会儿,褚寻沉着脸来见席淳。席淳见他乌着脸满脸不开心,就问他:“你不开心?”
“悲痛欲绝!”褚寻咬牙切齿说道,他真是被席淳伤到心了,他难得关心除了皇甫放之外的人,却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啥都没感受到。
席淳道: “去去去,化悲愤为食欲,灶上还留着两屉虾仁水晶包。”
“你这画风不对啊!”褚寻狐疑看着他。
“嗯,吃完干活抓熊去!”席淳笑眯眯地说道,“店里可是来了位大客人。”
褚寻瞥了眼席淳,啐了声:“非人哉。”
“别老是说你自己。”席淳耸耸肩,潇洒转身离去。
老鬼褚寻挺郁闷,老是说不过席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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