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父亲叫姚永福,是一个脾气温和的男人。
姚家三兄弟中他是老三,大哥姚永财是村里的支书,姚永福称为“大嫂”的女人正是姚永财的妻子谢顺香。夫妻二人为人宽厚正直,热心淳朴,很讨村里人的喜欢。老二姚永贵却是个老实巴交的粗人,年轻时也曾去娶过老婆,可惜那女人还没过门,就病死在娘家。所以这二十多年来姚永贵就没有再娶,一直和姚永福住在父母留下的那座又旧又破的老房子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整天不言不语,就像个哑巴一样闷头干活。好在兄弟三人感情深厚,互相帮助,他似乎也不曾有过任何怨言。所以庄稼农活姚永福大部分都交给了二哥,他自己则全心全意经营村里的这个小商店。
商店虽小,但村民所需要的日用品却一应俱全,所以生意非常好,姚永福家在姚家坡也就算得上富裕户了。几年前还盖起了几间大瓦房,这在姚家坡是第一家拆旧改新。又请粉刷匠将屋里屋外都粉刷了一遍,白白的墙壁,气派的房子立在村里,顿时成了村中一景。村里人都羡慕不已。不久,姚永福就娶了邻村女人马世菊。女人温柔娴淑,勤劳吃苦,虽是农村女人,但却知书达理,所以夫妻二人感情非常好。然而上苍似乎故意捉弄这一对恩爱夫妻,结婚三年,连着夭折三个孩子,都是还没满月就早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夫妻二人痛心不已。曾一度,马世菊还精神恍惚,几近疯癫,幸而姚永福贴心照顾。第四年,马世菊又产下一子,孩子长得极是标志水灵,夫妻二人跪地谢天,欣喜万分,把他当做命根子一样疼着。然而命运就是不放弃对这对苦命夫妻的伤害———这个孩子仅在世上呆了三个月就被脑膜炎夺去了幼小的生命。这一打击,终于击垮了这个女人的神精,从此她就一直卧床不起,端药送水都是姚永福每天必做的事情了。
在姚永福的照料下,她的病情大有好转。可这时的姚家却早已家徒四壁,家财耗尽。连丧三子之痛,使得姚永福不敢再要小孩。马世菊虽然知道丈夫盼子心切,可她也只有无奈。她想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也许老天也就是不想给他们一男半女。心中一时对命运无比的怨恨和对姚永福又愧疚不已。
也许是天意,姚永福在次偶然去镇上进货时,在小镇的桥边看见了一个弃婴。
严酷的冬日,小孩被一床破棉被裹放在纸箱子内。她的小脸被冻得通红,眼睛微闭着,好像是睡着了,还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棉被上还放了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好心人,请你收留我们的女儿吧,她才两个月,我们实在养不活她﹗
姚永福看看小孩,又看看纸条,心里不知道是苦是甜。似乎上苍太喜欢捉弄人了,想要小孩的得不到,得到的又养不活。
天老爷啊,你啊﹗姚永福不知是该怨恨还是该感激。
他脱掉自己的棉袄,慢慢地盖在婴孩的身上。又轻轻地抱起纸箱,心想:“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个孩子了,要是世菊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果然,马世菊见到小女孩时确实非常高兴。左亲亲又抱抱,觉得这就是老天弥补给他们的孩子。小女孩醒后也不哭闹,眨动着一双小眼睛盯着马世菊看,看得马世菊热泪盈眶,无法自已,一种做妈妈的幸福又涌上了她的心头。
“永福,你给她起个好听的名字吧﹗”马世菊抱着小女孩满脸甜蜜的说。
“好听的名字不中用,名字要起得越贱越坏越好呢﹗”姚永福轻轻地拨着小女孩的脸蛋笑吟吟的说。
“那起个什么名字啊?”马世菊问。
姚永福想了想,说:“她才两个月就被亲生娘老子甩下了,是个命苦的孩子,就叫苦妹吧﹗”
“苦妹,苦妹……”马世菊重复着,似乎在斟酌 ,“苦妹就苦妹吧,命苦日子甜,将来啊,我们要好好疼爱她﹗” 说着,就在小女孩脸上“啪”地亲了一口。
就这样,苦妹在姚家夫妇二人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也慢慢懂事。苦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姚永福夫妇不说,村里人也没有透露半点。夫妇俩对她一如始初。自从有了她,二人就彻底打消了再要小孩的念头,全心全意地疼着这个孩子,一家人又幸福又甜蜜。转眼间,苦妹已经九岁了,也已经上小学了。
姚家坡没有小学,双龙乡的孩子上学都在乡上的那所九年制的学校。姚家坡距学校有十几里的路程,所以孩子们都一清早在家里热上一些早早饭或者拿上块把钱去学校买袋方便面充饥,晚上回家后再好好吃上一顿。
路程遥远,孩子们早上都要气得很早很早,所以年幼的苦妹只有跟着邻里的孩子们一块儿上学放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妹跟着一群快乐的伙伴们度过了两三年的快乐时光。可两三年过去了,苦妹仍在上一年级。
她学习差,上课听不进去,每天在学校就想听天书一样,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倒数第一。入学前姚永福虽然教她识了些字,可她也只是学了三三两两,就再也懒得学了。马世菊失望地说这孩子没书心,姚永福心想,也许上了学就强多了。可哪知苦妹六岁上学前班,数学考了二十分,拼音考了五十分。上了小学后,她前两个一年级都从来没有及格过。姚永富与马世菊都感到很难过。
“也许苦妹就注定上不来学”马世菊对姚永富说。
可姚永富却不信,说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注定的。一个一年级不及格就接着上,直到能及格为止。所以如今已经九岁的苦妹依然在念aoe。
学习差倒也就不说了,慢慢地就会学好的,最让姚永富夫妻气愤的是这孩子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一些骂人的脏话,一出口就是一大堆。姚永福几次批评她,甚至还动手打过她的嘴巴,可惜都只能管得上三五天,她就又开始了。村里的孩子背地里都叫苦妹“屎盆”,大家也慢慢的就都不愿再跟苦妹一块玩一块上学放学了。有时姚永福简直气得直哼哼。
幸而同院子刘光翠的女儿姚雪丽跟苦妹相处得还好。姚雪丽比苦妹大两岁,可已经上五年级了。她弟弟姚小刚倒是和苦妹一个班。三个人经常一块儿去学堂,一块儿放牛打猪草。
姚永福很高兴,经常拿些糖果之类的吃货给雪丽姐弟,嘱咐他俩照顾苦妹。姚雪丽自然也很乐意接这个差事。于是,就把苦妹当成自家姐妹一样,早上上学去叫她,下午放学了等苦妹一块儿。有了好吃的两人共同分享,苦妹有了不会写的作业了雪丽也会代劳。
两家大人也因儿女处得好就也走得很近,再加上两家本来就离得很近,就更方便了联系感情。有时马世菊家杀了猪或打了豆腐都要给刘光翠家送上一些,刘光翠呢,在马世菊家赊些酱醋油盐的马世菊也从不打推辞。两个女人经常茶余饭后坐在门前的核桃树下东拉西扯,时而声如蜂鸣,时而又捧腹大笑,简直比亲妯娌还亲。可关系再好,走得再亲,终究不能长久。
没过多久,两个亲如妯娌的女人却反目成仇。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