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林回家的路上，马宾心情有点沉重。杨紫丫一直呆在郭化元身边，依她敏捷的身手，还不敢冒然动他，杨紫丫可见十分忌讳，可能郭化元的功夫还在她之上。自己乃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千万不能与他硬碰硬，要展开迂回战术，在无声无息处着手，神鬼不觉办他！回到堂兄家里，准备再做些椅子，方便将来卖给更多的村民。堂兄说刚才有人来家里，让马宾去老族长家一趟。马宾只好放弃做椅子的念头，往老族家走去。老族长恰好也在，对马宾说，既然加入乡社，便要起到一定的作用，去石头家帮忙，他正在建新宅子。这样马宾需要帮忙时，乡社成员也会伸出援助之手。来到石头家，已有很多村民正在帮忙，马宾帮忙拎水和泥，干得热火朝天。许多村民听说从郡城回来马宾学会做椅子的手艺，纷纷和他套近呼，希望将来做出椅子给他们留一把。马宾笑着答应他们，他们便觉得马宾这人挺好说话，一时都很高兴，干起活来更加有力气。和泥的时候，马宾留了一个心眼，暗中打量乡社成员中干活最出力最踏实的人。大家都一边干活一边谈笑风声，只有两个人很少说话，低着头一直不吭不哈，格外卖力气。马宾心里一动，摸着下巴想：这样的人堪托大任，可以为我所用。若把粮食送到郡城卖掉换钱，必需有可靠的人同行帮忙。嫂子身怀六甲，家里离不开人手，堂兄也脱不开身。将来嫂子临盆，家里更需要人手。这两人干活踏实，话又不多，即使将来培养成做椅子的长工也不用担心。干活休息的间隙，马宾便和那两人聊村里的闲淡事，三人年龄很接近，马宾生辰八字最大，二人就称他为兄长。三个人聊着聊着扯到做椅子上，马宾问他们愿不愿意学手艺。俩人身体一挺，眼里放光，表情很兴奋，双双表示愿意。马宾便让他们随后到堂兄家里找他，到时候还有更细致的问题要商定一下。三天后石头的房子圆满竣工，乡社成员各回各家。那两个忠诚的人第二天便找到马大哈家。其中一人身材极高，比马宾高半头，他的大名不经常被叫，村民都叫他“长腿”。年龄最小的则非常胖，肤色又偏黑，被人叫作“黑熊”。马宾听到他们的名字就想笑。这个时代也有长腿欧巴啊，还以为自己的时代很流行。黑熊则让马宾想到了“光头强”，然后又想到“熊猫大侠”，这可是个“国宝”级的绰号。堂兄见家里来了客人，忙笑呵呵招呼他们往屋里坐。马宾笑着迎接二人，介绍给堂兄：“这两位是我请来帮忙的，有了帮忙的人手，嫂子生孩子的时候家里就不用手忙脚乱了。”堂兄为人也非常实诚，一见二人面相忠厚老实，自然十分喜欢，还夸马宾眼光不错，看人很准。马宾笑着对长腿和熊猫说道：“做椅子现在只有我和堂兄懂，其他人都不会。你们俩人进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家人，有啥秘密我们也不隐瞒你们，但也不是没有底线。你们在这里学会的一切本领，对外人都要保密。在这个院子里随便说随便谈，出了这个门希望你们能保守这秘密。”“长腿”和“黑熊”都满口答应，保证决不泄密。马宾又说：“三年以后，你们在这里学会的所有本领全部属于你们自己，艺满可以出山。如果想自立想带徒弟，必需经过我或堂兄点头同意。自己不能私自收徒传艺，更不能掉回头抢我们的生意。这个条件你们是否同意？不同意随时可以走人，同意就留下来。”“徒弟徒弟，三年奴隶，吃不完的没息，挨不清的遭际”。长腿和黑熊都理解，想赚大钱必需先吃苦。村里子的闲汉满把抓，马宾相中他们二人传授手艺，这也是他们修来的福份。他们都能理解马宾要保密的心情，自然也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如果都没意见，那我们谈谈工钱。这个还请堂兄原谅兄弟，事先我并没和你商量，主要也是因为你不懂行情。”马宾看了堂兄一眼，解释道：“我在郡城做短工的时候，一个月一千钱。一年内没有出现重大失误，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年底可以拿到十五吊钱。我也按照这个标准给你们工钱，平时遇到紧急事情，需要大笔大笔花钱的时候，张嘴跟我或堂兄直管要，保证不让你们的面子掉地上。”个子极高的长腿，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忙伸手制止道：“我说宾正啊，在你这里学手艺已是高到天上的好事了，还怎能收工钱呢？我不要钱，有口饭吃混个肚圆就行了。你说是不是？”长腿问站在身边的黑熊。黑熊是吃货，特别能吃，身体所以吃得滚圆。他心里正暗喜马宾给他一个吃饱饭的门槛，忽听长腿说不要工钱，当时就急了：“你不懂宾正的一番好心好意，宾正给我们一口饭吃的机会，怎还拒绝？赶快谢恩吧！”长腿再三拒绝说不要钱，黑熊站在一边气得直哼哼，趁马宾和马大哈不注意狠狠踩他一脚。长腿痛得脸都变形了，恨恨瞪了黑熊一眼。马宾假装没看到他们二人的小动作，摸着下巴说：“钱是肯定会给你们，不会让你们白干活。你们付出了时间付出了劳动，自然要付工钱，这个你们一千个一万个放心。只要干活踏实，将来得到的比你们想像的还多得多。”长腿还想表态，没等他开口，黑熊抢在他前面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按你的要求做到。我们啥时间开始？”“现在！”马宾命令他们套一辆马车，把几百斤粮食打包装车上。马宾又骑一头小毛驴，在堂兄和嫂子目送之下三个人就上路了，朝郡城出发卖粮食去。长腿和熊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郡城，一路上欢喜得像出笼的小鸟、撒欢的小狗、得瑟的小马驹。田野里十分空旷，俩人扯着破嗓子直吼吼，没过多久再也不吼了。马宾答应到郡城卖光粮食，给他们买好吃的他们也不吼，俩人嗓子吼破咳嗽得狗似的喘粗气，想吼也吼不出来。田野里麦苗绿如油，一眼望不到边。藏在麦垅中的鹌鹑、斑鸠、喜鹊、老鹰被隆隆经过的车轮声惊得四飞，水中游鱼似的时而翔底，时而高飞直插云端，自由自在，任我飞翔。三个人的视线随着鸟儿不断漂移，看得脖子发酸，恨不得自己后背也伸出两只小翅膀飞到天上去。长时间呆在村子里，空间十分逼仄，眼光都变短浅了。无边无际的旷野使人的视线无拘无束，思维狂放不羁，心情极为舒畅，只要目力所及，任你看到饱。田野里的风像郭霄天的玉背，杨紫丫的胸怀，很温柔，很体贴，香喷喷的带着甜味儿。心胸极为舒畅，马宾也有吼几嗓子的冲动。但马宾知道自己是读书人，不能像长腿和熊猫这俩粗人荒野狂狼似的直嚎嚎，得吼些高雅的东西：“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一个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昂，昨天以往，风干了忧伤，我和你重逢在苍茫的路上，生命已被牵引，潮落潮涨，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天堂！”长腿和熊猫静静地坐在马车上，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着小眼，眼里带着小圈圈。他吼的什么玩意儿？马宾也觉得自己吼得悠美动听，奔放而充满豪情，苍桑亦不失狂野，句句押韵，句句出人意料，与眼前的环境和心情十分熨帖，简直妙不可言。长腿是个文青，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叫：“教我，赶快教我！”马宾嘿嘿一笑，调皮地眨眨眼睛问道：“想学啊，我教你？”长腿使劲点点头，激动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那好，你仔细听好了，估计你会听不大懂！”马宾阴险地大笑，便吟讼道：“予遥望兮，蟾宫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昨已往兮，忧杯之曝尽，与子见兮，在野之陌青，牵绕兮我怀，河升波涨，美人兮相伴，斯是阙堂！”“这又是什么东东？我还真听不大懂！”长腿更加迷茫，看看骑驴的马宾再看看发呆的熊猫。熊猫坐在马车上看着不断抖动的马屁股灵魂已经出窍了。马宾大笑回说：“前面一首通俗，大部人都听得懂，后者源自《诗经》，孔圣人整理主编的书其中的一首。这两首诗的内容其实一模一样，句式也极为相似。说白了前者是下里巴人，后者是阳春白雪，但前者是后者的通俗版。”这下长腿更加听不懂了，望着远方长叹一声：“我这辈子就吃不识字的亏了！”马宾嘿嘿一笑道：“刚才我得瑟这么多句，你一句也没有听懂啊？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了！”这会儿熊猫走神刚醒转过来，一听马宾说“对牛弹琴”，立刻严肃脸色纠正道：“不对不对不对嘛，这哪里有牛？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对马唱歌，对驴吟诗！”马宾也是醉了，这两个蠢货，简直就是自己寻来的两粒开心豆，真是笑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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