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天,傍晚时分,妈妈回来了。
夏千风早就准备好了毛巾,妈妈一进门,他就把毛巾递给她。妈妈连打一串喷嚏,头发一缕缕凌乱地沾在胸前和肩膀,发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脸上的妆也花了,眼圈染成青灰色。
尽管如此狼狈,我眼里的妈妈还是很美。
妈妈擦着头发走到我面前,吻了我的额头,“筝筝,回家能看到你,真好。”
我没有躲开。她的嘴唇冰凉冰凉。
妈妈进房间后,我冲了一杯板蓝根。褐色的液体散发着微弱的草药气味,袅袅的蒸汽让我脸颊发热。我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自己仰头喝掉,迅速地冲洗了杯子放回原处。
滚烫的液体使我舌尖发麻,被妈妈吻过的额头,也微微晕眩。
为什么相不相信妈妈爱我,都让我那么心酸迷茫,不知所措?
夏千风不知何时到我身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板蓝根,倒在妈妈的杯子中,缓缓注入热水。
“看妈妈为你受苦,你是不是很痛快。”
不是的,我一点也不痛快。
“和妈妈分开太久,我不习惯彼此关心。”我还是期望夏千风理解,接着解释道,“九年了,我很想妈妈,越想她,越恨她。让我一下子接受妈妈,我做不到。”
夏千风抬起头,脸上看不见一丝怨怒,只是瞳仁黑得深不见底,“妈妈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才没能早点让你回家,你要恨,也应该恨我。”
“我何来理由恨你。我们非亲非故,你没有义务顾忌我的心情。但妈妈不同,她生了我,还承诺过要带我走。”
“非亲非故。”夏千风忽然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苦涩,“谢谢,你让我找回了自己的立场。”
我恍然发觉,眼前的夏千风,和汐泉公园里遇见的夏千风,已然不同。他会为了不让妈妈伤心,骗我回家;也会因为我让妈妈伤心,和我拉开距离。当知道我是妈妈的女儿,他的立场就已经改变。
此刻的我们,既不是陌生人,也不是朋友;他给过我一把钥匙,我不愿收下,现在,这扇门关上了,连同他的温柔一并封藏。
台风肆虐了一周才从祁远市转移。
一大早,我被闹铃吵醒。睁开眼,只见夏千风抱着闹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转学第一天就想迟到?”
我揉揉眼睛,想起来,昨晚院长打来电话,我的学籍已经转到耘理。我半抬身体,问:“几点考勤?”
“我们学校没有硬性早读,八点开始上课。”
我看了眼闹钟,“现在才六点半。”
“没有硬性早读,你就不早读了?”夏千风把闹铃关掉,放在床头柜上,“随你,我打完针就走。耘理在汐泉公园西门对面,你自己找。”
我打个哈欠,又躺下。
睡眼朦胧中,我听到夏千风说:“学校把你暂时分在c班进行考察,期中考试如果拿不到全a,你就调不到a班。期末奖学金的名额,只有a班的学生能申请。”
夏千风的话给我浇了一头冷水,我清醒了。
我在青云县的成绩,只能进c班?我哭丧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漱完,正逢夏千风一手拿着小本子,一手拿着白煮蛋,念念有词地出门。我对他说“学校见”,他却没有听到似的,带上门走了。我闷闷地梳头发,不留神把塑料梳子扯断了一齿。
妈妈不在家,她现在同时打两份工,天不亮就去工作。桌上放着一碗白粥和一个鸡蛋。要是能转进a班、拿到奖学金就好了,可以减轻妈妈的负担。我这么想着,迅速喝掉粥,把鸡蛋先留下,想跟夏千风一样边走边吃,节约时间。
正当我准备回房间换校服,虚掩着的门挤开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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