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风话音刚落,有人敲了敲病房门,声音怯怯:“夏千风住这个病房吗?”
我主动开门,一位女生走进来。她穿着和夏千风相同的病号服,比我高半个头,四肢细瘦,脸颊蜡黄,戴着一顶毛线帽。她精致的五官让我心生遗憾,如果胖一点,气色好一些,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
“我是夏千风。”病床上,夏千风推开了被子,双腿落地,坐在床沿,“找我画画?”
女孩很害羞地半低着头,但眼睛很明亮,“许护士告诉我,你能画比照片还好看的画像。”
桂西似乎跟我说过,夏千风会画画。
夏千风让女孩在椅子上坐好,自己从枕头下取出了一叠白纸,和一支铅笔,都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你住几号病房?”夏千风单手执笔,语气漫不经心。
“344号。”女孩老实地回答。
画个画像,还要问人家是哪个病房的,唉,男生啊。我靠在病房门边,暗自嘲讽。
夏千风低声重复了一遍“344”,便开始画了。纸笔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时断时续,停下来时,夏千风出神地凝视着那个女生;他的目光仿佛清晨的阳光,淡然而温暖。女生也逐渐放松,原本僵直的颈部,朝夏千风坐着的方向微微地调整了角度。
大约过了半小时,夏千风把画交给女孩。
我抑制不住好奇,走过去蹭两眼。
碳色的线条描绘了几棵巨大的白菜和萝卜,穿着牛仔短裤和高腰背心的女孩侧身站在蔬菜间,背着手,抬头看一棵萝卜顶端的叶子,长而柔顺的头发垂在脑后。画风并不写实,甚至有些童话般的浪漫气息。
女孩痴望着这幅画,喃喃道:“很像我。”然后把画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钞,放在夏千风的病床上,“谢谢你,把我画得这么可爱。”
夏千风朝她颔首微笑,“加油。”
女生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脚步轻快地走出病房。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创收方法。她很喜欢你的画。你真的没学过画画吗?”我不好意思直接夸奖他,拐弯抹角地说。
“你记得付阿姨吧?”夏千风收起纸笔,“她是个画家,我住院时每天看她画素描,看得多了,就自己试试。其实我画得并不好,他们喜欢我的画,是因为我的画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这么玄乎?“刚才那个女生的愿望是什么?”
“她住344号病房,三楼是癌症住院部,你很聪明,应该猜得到她的心情。”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戴着毛线帽,是因为做了化疗,头发都掉了?”
夏千风微笑着点头。
“那大白菜和大萝卜呢?”
“蔬菜给人健康、茁壮的感觉,是我对她的祝福。”
洁净的病房洒满了金色的阳光,夏千风浓厚的发色此刻也透着一层栗棕。他脸上的笑容纯洁无暇,我的心倏然柔软了起来。
如果我不曾见过他残酷的一面,也许现在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吧。可惜我知道,温柔只是他的伪装。
接着夏千风又接待了几位来找他画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因为十点多才吃了粥,夏千风说自己不饿,只吃了个苹果。
下午四点,夏千风的吊针挂完了。我正打算照护士的要求给他按摩一下肿胀的手,他忽然捂住肚子,脸色煞白,扶着床沿、墙壁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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