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宋连城和林家的掌权人林庆山谈了什么，十分钟后，宋连城出来，却发现林子陌不见了。
“五小姐呢？”林庆山是挤出那么一丁点的时间赶回林家，目的就是为了见林子陌，林子陌却突然之间离开，林庆山顿时脸色不好起来。
他常年居上位，鲜少发怒，但是脸色却难看。
“五小姐刚刚脸色不好地离开了，我们都拦不住。”佣人不明白什么情况，只得如实地禀告。林子陌要走，佣人哪个敢拦，纵然她不得宠，可是也是季家的媳妇。
“阿陌应该是有事离开了，伯父不用担心，我去找找看。”宋连城打电话给林子陌，却发现电话被挂掉。
宋连城心中一沉，阿陌定然是回了季家。
林庆山见时间来不及，便朝着宋连城点头，出门上车与林夫人一起赶往机场。
林子陌一路浑浑噩噩地到了季家，她打车到了小重山，司机提醒她下车时，她才慌忙间下车，从包里翻出钱包，因为走神，包掉下来，零钱散了一地。
付完钱，她蹲下来捡着散落一地的零钱，感觉有些无力。
管家季生得到保安通知赶出来，远远地就见季太太蹲在地上捡着硬币，这一惊就小跑着过去，笑道：“太太回来了，我来捡。”
林子陌见他飞快地将零钱都捡起来，想起那个糯米圆子来，问道：“小诺在家吗？”
“小小姐回季家主宅那边去了，去看老爷子。”季生回答道。
林子陌有些失望，小诺不在呀。她转身去小别墅，季生不远不近地跟着。林子陌想到了什么，状似无意地说道：“季总管，小诺是什么时候被季先生收养的？”
季生闻言面色一整，也不回答，只欠身笑道：“太太想知道小小姐的事情可以去问三少，您也知道，季家家规森严，下人不能随意议论主子的事情。”
季生在季家多年，祖上三代都是季家的忠奴，就连姓氏都是季家所赐，在季家的地位也很是特殊，季生又是跟季寒川一起长大的，深谙世家门阀的忌讳，说起话来是滴水不漏。
原本林子陌也是随口问问，她真心喜欢那个小小少女，每每看见她就好似看见了她夭折的那个孩子，不自觉的想要多了解一下季诺，可是此时季生却这般说来，谨慎过头，林子陌突觉怪异，只觉得季生似乎在掩盖什么。
林子陌也不多问，进了季家，神情有些疲倦。
前厅里没有人，她上楼打起精神洗了个澡，换了浅灰色的裙子线衫，拿了一本书下楼来，坐在季家的庭院长廊下，晒着太阳。
五月的天，下午时光还是燥热的，好在季寒川时常在长廊下看书，长廊下有遮阳伞，加上庭院里绿树成荫，倒也凉爽几分。
许是近日来疲倦，她听着手机里的歌曲，靠着木质藤椅眯眼小憩。
“太太，我把柠檬柚子茶放在一边，您有事就喊我。”季生端来了新泡的茶，小声说道，林子陌听见了却没有吱声。季生默默退下。
也不知为何，季家这位和季寒川一起长大的总管却对她异常的恭敬，好似真的把她当成季家的主母来。
林子陌迷迷糊糊间睡着了，手机里音乐一直在循环播出，最好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猛然直起身子，手抓住手机，不小心按到屏幕，电话接通了。
林庆山在电话里冷着脸呵斥道：“小五，你如今越发是长能耐了，再不济，我也是你亲生父亲，你把林家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庆山的声音传出来，不大不小，铿锵有力。
林子陌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着不知道何时坐在她对面的季寒川。
季寒川在看书，看的是晦涩难懂的佛经，他在家里一贯是穿着复古的盘扣小褂，麻质长裤，不苟言笑，但面色俊美平添一份无法难言的神秘魅力。
林庆山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里传出来：“季寒川要娶宋家的小女儿，我看你这个季太太也是做到头了，你明天开始参加各类活动，让人知道季太太已经回到了深城，具体的我已经交代了你三姨，小五，你好自为之。”
林庆山应该是出差的空隙抽空打电话过来训诫她，说完便挂了电话。所谓的三姨是林庆山的养在外面的情妇，排行第三，善交际。林子陌只听过没有见过。
这些情妇都是养在外面，平日里王不见王的，只知道存在，从不碰面。
林子陌收起手机，咬了咬唇，看向季寒川。
季寒川依旧垂眼看书。
“你要娶宋玉致？”林子陌问道。
季寒川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老爷子想要抱孙子，宋玉致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声音原本便比常人低沉，缓缓说来莫名地带了安定人心的气质。
“不是因为喜欢，而是适合？”林子陌闻言讽刺一笑，竟也与季寒川聊了起来。
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坐在一处如同朋友一般不悲不喜地说着话。以前年少轻狂时，季寒川冷酷如冰，她桀骜如火，几乎是一见面就头破血流的状况，后来季寒川烦了，便尽量避开跟她碰面。
如今时光蹉跎，倒也成熟了几分，能安静地坐下来了。
“喜欢并不长久，不过是脑神经的错觉，阿陌，欢爱怨憎都是虚妄。”季寒川握住手腕上的佛珠，双眼深邃如暗夜，墨黑一片，淡淡地说道，“能安享简单平淡的生活便是福气。”
季寒川竟是没有悲喜情感的人。林子陌叹息，她垂下眼，想起那些过往在季家的日子，也不知道往后是好还是不好。
“你要和我离婚？”她轻声问道，她不离婚，宋玉致要如何嫁进来。
季寒川点了点头，倒也不遮掩，直言不讳道：“你回到深城来便应该知道是这样的后果，季家需要四面玲珑的媳妇，阿陌，你性格刚烈，追逐自由，并不适合做世家的媳妇。离婚后，你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
“老爷子同意吗？”林子陌想起林庆山说的话来，季寒川想要和她离婚并非是易事。她是林家的女儿，内里曲折远比看见的要复杂。
“当初你嫁入季家老爷子便是不同意的。”季寒川淡淡地说着陈年往事。林子陌微微一惊。
她咬了咬唇，看向季寒川，若有所思地问道：“我父亲情妇众多，生下的女儿也多，你为何选了我？”
为何选了林子陌？季寒川见她睁大眼睛直接问道，微微偏脸看向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树冠，没有直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还是没有变，有着孩子的天真直率，只是性格沉稳了些，压抑了些。
“我选错了。”季寒川闭眼，淡淡的说道，声音无比晦涩难懂。他从小便聪慧过人，不像一般孩子，受到的教育又非比寻常，几乎是囊括了最顶尖的资源栽培出了最优秀的世家继承人，可是今年他三十有三了，到了男人最黄金的年龄，却不得不对着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女子说，他选错了。
选择林子陌是他此生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林子陌身子微微一冷，僵硬了几分。是了，选错了，她给季家蒙羞了。
“所以你打算修正自己的错误，娶宋玉致，是吗？”她寡淡地问道，站起身来，伸手握住木质藤椅，用力抓紧。
她的一生便在这一句选错中终结了。
爱情，生活，名誉，孩子，都没有了。季寒川选错了人，所以她的生活被毁，如今季寒川还要再毁第二次，将她逐出季家。
林子陌冷笑了一声，她原本该离开的，洒脱地离开，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哭去，可是林子陌愤怒的俯下身子，凑近季寒川。
她第一次主动靠他这么近，压低声音愤怒而讽刺地说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永远那么的高高在上，决定别人的人生，你凭什么，凭什么践踏别人的人生？”
酸涩、苦闷。她是个错误吗？她活了二十多年，为什么所有人都来告诉她，她是个错误，她做什么都是错。
季寒川见她动怒，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离婚，你可以嫁入宋家，你和宋连城相爱多年，也是可以修成正果的，或者离开深城回到伦敦去，生活是自己的，远比你如今困在季家的好。”
林子陌摇了摇头，微冷地说道：“回不去了，季先生，离婚可以，等我母亲的牌位入主林家祠堂后。你我原本便是陌路人，如此这样也极好。我父亲的电话你也听到了，只怕我还要占用季太太的头衔一段时间。”
如今话彻底说开，便是陌路了。七年婚姻枷锁，两人都想挣脱开来了。
季寒川沉默许久，然后说道：“这事我来处理，处理好后便离婚。”
话语间竟有迫不及待之意。
林子陌以为他急着娶宋玉致，主动处理她林家的家务事，冷冷说道：“好。”
早先是她急着离婚，如今季寒川比她还急。
林子陌转身离开。
季寒川见她连书都忘记带，不禁摇头，这些年还是这个迷糊性子，看似精明，实则单纯。季寒川眯起凤眼，算了算时间，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阿陌不能留在季家了。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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