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席从地上扶起住持,眉目疏朗地说,“住持,不要拘束。今天是本王父王的头七,本王过来本是为他祈福,但这远远不够。容国一向尊孝道,而本王身为容国的子民,应该做个表率。本王愿意,在本庙里呆上半年为父王守灵。”
住持欣慰的点点头,“有你这样的王爷实乃容国之福。阿进,快把最好的几间客房腾出来给王爷居住。”
“方丈,既然是为父守孝,就不用太过奢侈。青灯古禅,自是一番滋味。”
“那是自然。”
住持顶着一张古铜色的脸,眉开眼笑的像是要晕过去了。说的也是,这么一大笔钱横空飞入,换做是我,我也要晕过去。
我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众人演戏。容席啊,你不是口口声声重孝道吗?那就继续重孝道吧,看我不整死你。
“王爷,请随贫道来。”住持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容席温和的笑了笑,转过身子冲着我说道,“师太,那本王就先走了。改日,本王一定找师太再切磋。”
我连忙抿嘴回应他,“一定一定。”
说完,容席就转身,随着他们一众人而去。
我的目光尾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远,身影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我才移开视线,来到香炉旁插上几根香烟,虔诚的跪在地上拜了三次。
顾氏的兄弟姐妹,你们的仇人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你们再等等,我一定会帮你们报仇,我一定会亲手害的他家破人亡。
“姑娘,刚才的那位容王爷可认识?”竹绿问。
我将地上的签筒拿起来重新放回了原位,这个签筒里面的签我每日都会拿出来细细的擦拭,哪根是上签哪根是下签我肯定是知道的。
容席也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他肯定是又有什么计谋了,我只是正好的给他找了个留下来的合适的理由。
但是,人在近处总比人不在身边,报复起来要方便的多。
我咧嘴,邪笑道,“竹绿啊竹绿,刚才的那位是你家姑娘的旧相识,识到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他怎么的死无葬身之地。”
端晴煞风景道,“先别想那么多了,下午禅师讲禅该怎么办,我们应不应该事先在耳朵里头塞点棉花?但跪的话怎么办?”
我一瞬间泪流满面,抱住竹绿的裤腿,“天啊,为什么我们的命就这么苦,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有禅学这个东西啊?”
在我的精心策划下,容国的王爷容席成功的入住太庙,也算是离我近在咫尺。但我和他的待遇,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凭什么我们就要把头发都包起来,穿上一件难看的道袍,他们就能穿的五颜六色,贵气无比的在我们面前嘚瑟。
凭什么我们住得小屋连个窗户都没有,他们住的地方不仅有窗户,还带上了一些名贵的花草。
唯一和我们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跟我们一样吃的是斋。不过,他们的每道菜为什么都经过精心的烹制……
守灵也是分等级的,气死我了。
竹绿拿着个饭盒兴高采烈的冲进屋里,她小心翼翼的进屋,关上门的同时还不忘扫了四周一眼,待到确定没有人的时候,将饭盒放在桌子上。
“姑娘姑娘,主人终于给你送肉来了。”
“什么?”我难以置信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千年第一坑的慕容夙终于履行了他的诺言?
我第一时间冲过去揭开了饭盒的盖子,扑面而来的香气让我的身心顷刻间得到了满足。
一只白灼鸡突兀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口水倏地一下落地。我仿佛看见了慕容夙嫌弃的目光,从鼻音里发出一丝讽刺,“瞧你那个德行。”
我呗……
“端晴,竹绿,为了我们的幸福,坐下来。”
端晴竹绿连忙坐下,她们两个自从跟了我,真的是太太太没有丫鬟样了。吃起肉来的速度,就像风一样,我真的是服了。
我感觉我都没有动几下筷子,里面的肉就全都不见了。吃完之后,端晴站起来要收拾。我的眼珠子一转,心里升起一个计谋。
“端晴,你把这些剩下的弄起来,等会全部倒在容席的残盘里头,一定要在洗碗的人看见残盘内的食物之前放进去。竹绿,你这天下第一嘴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大肆的向外传播吧。比如说,某人吃肉了……消息一定要传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哈哈,不是守孝,不是尽孝道吗?在太庙里面公然的吃肉,被人知道了不太好吧,我的王爷——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光凭一些残肉都能做什么呢?”端晴睁着眼睛,不明白的看着我。
“这你就不要管了,且听我的吩咐来,你们两个都是伶俐聪明的丫头,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现在,把我的那串南海佛珠拿出来,我会那渣渣一会。”
说着,不等端晴把佛珠拿过来,我就把佛珠拿过来匆匆出了门。
六年前,我也是这样,站在容席的门前。呆愣的看着容席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小时候,这一幕给我带来的是平静。但现在,这一幕就像是一把剑,逼得我不得不去讽刺,讽刺自己的年少无知。
夜风徐徐,我将佛珠缠在掌心,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再往前也不再向后。前面仿佛立着数万丈高墙,挡住了我的去路。身后又像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我就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我的眼前一花,有一人破窗执剑飞出。待我看清,十里已经举着我的喉咙,他冷漠的问我,“不知道师太这么晚了,为何还会来这里?”
“十里,不得无礼。”门被打开,容席推着轮椅出来,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晚风吹过,刺激的他咳嗽不止。
十里连忙收回剑,回了屋从里头拿上一件厚厚的大氅盖在了容席的身上,“王爷,夜晚风大,还是先进屋吧。”
我急忙随声应和,“是啊是啊,施主还是先进屋吧。老尼也是惦记着施主,唯恐施主住的不习惯。”
我呗,生活条件不知道比我优越多少倍,你要是敢说住的不习惯我就捏死你。
容席微微一笑,眉目瞬间美的如画般,“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本王为父守孝,一切只求孝道,不会那么讲究。”
“施主说的有礼,是老尼多事了。真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只可惜老尼只是一位白丁,做不了施主的鸿儒。”我遗憾的唉声叹气。
“师太做不了本王的鸿儒,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师太可不能这样的妄自菲薄。十里刚刚泣了壶上好的碧螺春,香气四溢堪比仙茶,师太不如和本王一起进屋尝尝?”
我连忙摆手,“施主客气了,老尼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如先告辞了?”
大晚上的喝茶,你没病我还没病呢?
忽然,我看见了他的手上带着的竟然是当年我送给他的那双手套。也亏得我当年的那副手套做的比较大,所有容席现在戴起来真正好。但手套的边缘都有磨损,一看起来就是戴过很长时间。
我的心不由的一跳,脑子还没有跟的上嘴的节奏,我脱口而出,“既然如此,老尼就进去和王爷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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