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的猫儿聪颖着呢,自然是知晓,由着她玩乐便是,爷给她盯着。”说到闻柒,宓爷才柔了眸底冷峻,却也只是半晌,又盯着殿外看,盼星星盼月亮盼闻柒。
也是,闻主子那双眼,贼着呢,啥瞧不出来,再一番左思右想,梁六还是有所顾忌:“只是那萧亦莫,总归是个隐患。”
爷啊,引狼入室不妥啊,不妥!
爷不以为然,眼都不抬:“龙虎令由着他惦记,不惦记爷的‘女’人便好。”爷心不在焉,瞧了瞧泛黄书卷,又瞧了瞧殿外,嗓音沉闷,“都两个时辰了,她还不回来”眉头蹙得更紧,薄‘唇’一抿,“再差些人去华清宫。”
这去请的人还在路上呢……这热锅上的蚂蚁,急啊!梁六冥思苦想着,甚是识趣,问:“爷可是心口疼得厉害啊?”
嗯,这幌子,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爷抿着的‘唇’微微上扬:“嗯。”
爷,您好歹也捂着那‘疼痛的心口’来说瞎话啊。诶!梁六不再多言马不停蹄,唤了老十‘八百里加急’传话去了。
而后,爷又捧起了那书卷,时不时翻翻,时不时盼君归。
爷到底在看啥呢?孙子兵法?天下史志?梁六踮脚,正‘欲’偷窥——
爷道:“程三,研磨。”
梁六低头,忽然心情有点哀怨,嘴里道:“是。”心里闷:爷啊,十年不记得属下的姓也就罢了,连排行都不记得,这就真的伤人了。
“齐六。”
“是,爷。”梁六内心那个‘激’动:爷,终于记得属下的排行了,姓氏神马是浮云,浮云!
爷放下笔丢了张宣纸过去,道:“水过一指,先七分火候,炖半个时辰,再温火煨着。”
梁六双手接过,瞧了一眼,似乎是方子,偷瞄一眼:“爷,您真,咳咳咳……”清了清嗓子,梁六盯着爷的脸,迟疑着问,“当真心口疼了?”不是苦‘肉’计吗?梁六纳闷了,这脸‘色’瞧着不错啊,用闻主子的话说,面‘色’红润有光泽啊!
爷懒懒靠着软椅,眸子半敛,柔了碎影:“这是给爷家猫儿的。”
闻主子病了?那厮坑‘蒙’拐骗的,瞧着浑身是力啊。梁六想着,问:“可用属下去请白二来给闻主子瞧瞧?”白二那医术,放眼四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爷眸子半敛,只丢了两个字:“多事。”
额?梁六囧了,泪了,低头一看,那方子,他不认得方子,就认得几味‘药’,当归,芍‘药’,红参……是补血的。爷看得啥书,开得啥方子啊?他是粗人,不懂啊。
外头,叶十道:“爷,闻主子回来了。”
梁六一慌:“爷,来了!”脑‘门’在冒汗,急火燎原的,“爷,心口疼啊。”眉‘毛’一挤一挤,打眼‘色’:爷,捂着心口啊。
秦宓很淡定,抬抬手,吩咐:“程大,抚爷去榻上躺着。”轻咳了一声,脸苍便白了些许,美人病颜。
梁六颠颠地上前,搀着爷去榻上躺着,眸子扫了一眼案桌,余光瞟见那陈旧书卷的一角,瞧见了两个年代久远的字——‘妇’经!
梁六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载到在爷身上,然后背脊就一冷,冰天雪地了。
嗯,爷怒了。梁六低头,战战兢兢,脑中盘旋着两个硕大的字:‘妇’经。不由得感叹,爷,有种!
这才刚躺下,宓爷衣襟半褪,一阵风卷过,只见一个人影一把扑上‘床’榻,捏着娇滴滴的嗓子:“小宓宓。”
这句与常宁公主那句‘小月月,我的小月月啊’有异曲同工之妙。梁六一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抬眼瞧爷,半垂眼睫颤了颤,然后便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捧住秦宓的脸,乌黑的一双眸子细细端详,闻主子咋舌:“瞧瞧这小脸白的,告诉小的哪疼了?小的给‘揉’‘揉’。”
这厮,不乖的时候让人咬牙,乖的时候让人捶‘胸’,梁六正‘欲’捶‘胸’,秦宓一个冷眼过去,梁六低头,道了句‘属下告退’,走人,侧眸,一个偷瞄,瞅见爷将那双捧着脸的小手揣进怀里,放在心口上摩挲,软绵绵的声音说着:“这儿疼。”
梁六锁上‘门’,在外头五体投地,捶‘胸’顿足:节‘操’,节‘操’都去哪了?
里头,纱幔高高挂起,秦宓半依‘床’榻,衣衫凌‘乱’,眸子盈润出一抹哀怨:“怎么才回来?”
听听这语气,简直就是要软化了心肝,哎呀呀,闻柒捂着心肝儿笑得眉飞‘色’舞:“咱爷千呼万唤、十万火急的,小的哪敢不从命,这不归心似箭、马不停蹄,一路小跑着来的,瞧我都累得跟那什么似的。”脑‘门’上,确实有几滴汗还没干。
秦宓就着袖子给她拭了拭额角的汗,揽着她在怀里:“你不能跑。”
闻柒脑袋一拱,不以为然:“谁说的。”
他道:“‘妇’经。”嗓音不温不火。
晴天一道雷,闻柒外焦里嫩了,愣神了许久,抬眸,眨巴眨巴眼:“爷,您不会今儿个大半天都在捉‘摸’那玩意吧?”
爷点头:“嗯。”俊彦悱恻,眸光淡然,“有几处没看懂。”
闻柒泪了,谁把咱家爷教坏了?她高声骂娘:万恶的大姨妈啊!
事情是这样的。昨儿个正是三更半夜时,美男在侧,某人心猿意马,辗转反侧,忽而哗啦啦啦,一个热血沸腾血脉翻滚,可惜没往脑袋上窜,往下涌了……
闻柒睁眼,眨巴眨巴,侧了个身子,这一动,血流成河……她往后缩,再缩……
秦宓一把揽住她的腰,睡眼‘迷’离,嗓音惺忪:“怎么了?”
闻柒想了想,措辞很严谨,道:“我近日好像有血光之灾。”
秦宓睡意全无,捧着她的脸看了看:“莫说胡话。”
三更半夜,血光之灾,秦宓惊了,闻柒也惊了,大呼一声:“靠,没有弹力苏菲防侧漏,我可怎么办?”这河东狮吼,就差捶‘胸’顿足。
听听,这都开始说胡话了,爷急了,抱着闻柒起身,借着暖‘玉’的浅光细细看她,‘摸’‘摸’她的脸,又探了探她额头,声音都颤了:“闻柒,乖,告诉爷,哪儿不舒服了?是不是哪里疼了?”
闻柒沉思,嗯,丢人不能丢大了不是?眸子一转,哇靠,一抹红‘色’映入眸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宓爷的袍子……闻柒支吾,笑着打商量:“爷,我觉得,嗯,我觉得呢,觉得你应该,应该去洗个澡。”
秦宓不明所以,闻柒翻了个白眼,往被子里一钻就闭眼,‘挺’尸,作状蚊子哼哼:“衣服脏了。”
秦宓微微一愣,眸子掠过月白衣角出那一抹殷红,眼眸半阖,暖‘玉’升烟里,越发美了容颜,忽而添上了一抹绯‘色’,耳根子也微微泛红了,他却未语,起身,给闻柒寻来衣裙,又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解了衣衫,一件一件给她换上,动作缓慢,很是笨拙,却不疾不徐。
闻柒没胆,全程‘挺’尸。
唤人送了热水,闻僵尸任凭秦宓折腾,‘挺’尸‘挺’着‘挺’着就昏昏‘欲’睡了,眼皮子正在打架,秦宓凉凉的‘唇’天落了下来,闻柒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惹得他轻笑了,温柔得暖了这夜,道:“爷家猫儿长大了,”俯身贴在她耳边,“可以……”
后面几个字,细语轻言,丝丝入扣,惊了闻柒所有瞌睡,眸子一瞪,她一声河东狮吼:“宓爷,你流氓。”小脸一垮,泫然‘欲’泣,眨巴着眼,“小的给跪了。”
看吧看吧,宓爷变坏了,调戏玩良家闺秀,又捉‘摸’上‘妇’经了,那玩意‘露’骨程度、‘私’密程度……闻柒膜拜,拱手:“爷,小的给跪了。”
秦宓抬抬手:“免了。”一把搂住闻柒的腰,一个辗转,她便躺在在秦宓怀里,她蹭了蹭,挣扎,秦宓抚着她的肩,“不需要跪,安生地躺着便好。”
听听,这都是什么荤话!闻柒拍了拍秦宓搂在腰上的手,直吆喝:“诶诶诶,青天白日孤男寡‘女’的,影响不好。”看吧,她是良民,还知道影响呢。
秦宓轻笑:“爷觉着甚好。”手又紧了几分,凑得极近,他微微仰首便能亲‘吻’她‘唇’角。
闻柒甩白眼,咬牙嚷嚷:“这是白日宣‘淫’。”脑子一转,无数‘花’‘花’肠子都在闹腾,全是黄‘色’泡泡,老脸一囧,越发地吼,“昏庸无道啊,纵‘欲’伤身啊,‘女’‘色’‘惑’人啊……‘精’尽人亡啊。”
秦宓嘴角一僵,好看的眸子融了暖‘玉’光华,抬手,骨节分明的指尖落在了闻柒喋喋不休的‘唇’上,无奈至极:“你葵水初至,便是爷想如何,也拿你无法。”他俯在她耳边轻叹,“闻柒,你家爷不是禽兽。”
是啊,咱爷不是禽兽,可某人是啊,闻柒坦‘荡’‘荡’地歪曲了事实,说得那是头头是道,句句在理:“爷当然不是禽兽,咱爷是衣冠禽兽,早便修炼成‘精’,等级高着,尔等小角‘色’哪是爷的对手,这不俯首称臣卖‘色’不够,还要卖身,可怜我这小身板哪里经得住摧残,眼看就要香消‘玉’——”
揽在腰间的手紧了紧,秦宓薄怒:“胡言‘乱’语。”贴着她的‘唇’,秦宓轻咬着,‘唇’边浓浓的笑意,道,“该罚。”
闻柒眯了眯眼,伸出舌头‘舔’了‘舔’,贼兮兮笑:“爷,不要学坏了哦,君子动手不动嘴。”
嗯,真理啊,流氓才动嘴,不过……诚然,闻柒是个流氓。
秦宓道:“你不是君子。”语气怨尤,他继续‘舔’舐闻柒的‘唇’,闷闷的嗓音,“闻柒,你都不咬爷了。”
可是爷您上了瘾,天天咬来着……诶,最近闻柒确实没敢对爷做流氓事了,除了搓‘搓’‘揉’‘揉’‘摸’‘摸’抱抱的,别提多正经了,都不咬人了。
当然,闻柒不会承认,‘色’令智昏,她扛不住‘诱’‘惑’,倒是爷耐不住寂寞了,闻柒往秦宓身上一撒,躺尸:“我醉了。”
秦宓捧着她的脸,笑了笑:“陪着爷一起。”
话落,狠狠地‘吻’下去,凉凉的舌尖寻着闻柒的‘唇’齿,一寸一寸‘舔’舐,轻咬,他‘吮’吸,将所有呼吸湮灭,‘唇’角拉出晶莹的一丝津液,极尽暖昧。
秦宓的‘吻’,终归是汹涌,是不由抗拒的占有,霸道得好似要拆骨入腹,却怎么也不肯罢休。
闻柒招架不住了,舌头一麻,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忽而,舌尖一疼,闻柒睁开眼,依旧醉眼‘迷’离,泛起一抹水雾,委屈了:“你咬我。”
说什么来着,她不咬人,是咱爷喜欢那行径。
秦宓又‘舔’了‘舔’她的‘唇’,蹙了眉:“全是菱角的味儿,爷不喜欢。”
不喜欢?哟,刚才是谁又咬又‘舔’的?闻柒笑眯眯:“爷是属狗的。”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小指头大小,“我就吃了一点点。”
嘿,这人睁着眼说瞎话啊。
秦宓含着她的‘唇’便重重咬了一口:“不听话,该罚。”闻柒眯着眼,正‘欲’咬回去,腹下一暖,秦宓掌心微凉,轻轻‘揉’着,“爷说了,那南疆菱你不能吃,寒气太重,你逢葵水,更是碰不得,昨夜你还吵着腹疼,怎生好了伤疤便忘了疼。”他无奈,终是舍不得怪罪,轻‘舔’了‘舔’他咬过的痕迹,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可还疼?”
这问得是腹下?还是‘唇’上?闻柒摇头,抱着秦宓的脖子蹭了蹭,软软地喊他:“秦宓。”
如此,倒像只讨欢的猫儿,乖顺极了,惹得人心发软。
秦宓拂了拂她的发,轻声应了她一句。
她整个一没骨头的猫,软绵绵的扒着秦宓,哼哼唧唧着:“你太惯着我了。”抬眼瞧着秦宓,“没听过吗?‘女’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转念想了想,她义正言辞地补上一句,“不过我就算是‘混’蛋,那也是个有觉悟的‘混’蛋,我闻柒‘混’得坦坦‘荡’‘荡’、顶天入地!”
她倒信誓旦旦,正气泠然。
秦宓甚是欢喜她如此模样,笑着:“爷喜欢惯着你。”拢了拢被角,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他说,“爷的‘女’人,可以‘混’蛋。”
嘿,这可是爷说的。
闻柒笑得眉眼弯弯,眸里华光流淌:“哦,是吗?”‘唇’角一勾,伸出两只手,搓了搓,眨着眼讨要,“爷,好东西要上‘交’哦。”
看吧,退一步,闻柒就会攻一城,越发‘混’蛋了。
秦宓失笑:“你怎知在爷手里?”
闻柒笑得眉眼流转清光,一缕一缕邪光,惹得人心痒:“因为我想要那内史六部,我猜想着,咱爷怎么也得‘弄’来不是?”
这人儿,最喜欢空手套白狼了,全凭满腹的诡计心思,行打家劫舍的勾当,偏生,她总算的一分不差,便是善谋如秦宓,也逃不过她一颦一笑一眨眼一转眼珠的灵慧狡邪。
秦宓执着她的手,将那内史六部的令牌放在她掌心,缓缓而语:“秋乙孺是爷的人。”眸光相视,极尽了温柔,他道,“这些人名你都记下,将来你掌大权,他们可为你所用。”
闻柒仔细听着,心肝着实惊了一把,天子脚下,他一国质子竟拿捏着整个大燕腹地。到底是炎帝太蠢,还是自家男人太变态,闻柒觉得后者居上,她是喟叹不已:“爷,你的爪牙可真遍地都是啊。”话音一转,这脸说变就变,都不待转圜,“芊熹宫的芊妃,是不是你的人?”
秋后算账,乃闻氏祖传之一家法。
秦宓回:“不是。”
闻柒笑得很灿烂,很无害,很温柔地说:“那你给老娘离她远点哟。”
口蜜腹剑,乃闻氏祖传之二家法。
秦宓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又似哄,又似蛊:“她惹爷家猫儿不高兴了?”
美男计可耻!闻柒转过脸,冷着:“荣妃受封,你可知她送的什么贺礼?”咬咬牙,道,“人皮。”
不为美‘色’所动,乃闻氏贯彻到底之家法。
众所皆知,北沧秦宓,善画皮之术,那芊妃的贺礼可着实是踩着闻柒的雷区了,这哪是贺礼,分明是挑衅,还能姑息?决不轻饶!
秦宓只托着她的下巴,玩亲昵,其他心不在焉:“爷夺了她的‘玉’莲子,一物换一物。”
这事她是知道的,当日她被猫‘毛’惹了一身红疹,才刚好了几分,梁六就可劲念叨:咱爷,做好事不留名啊,‘玉’莲子那样的宝贝……后面没说完,闻柒觉着梁六在表示暴殄天物的这层意思。
原来那宝贝是从美人那顺来了,闻柒不急不缓,一根手指推了推秦宓的肩,戳了几下,‘阴’阳怪气地揶揄:“哟,这就勾搭上了?”又戳了几下,恶狠狠道,“说,有几‘腿’?”
梦里说,挑了这生若惊华,便注定要绝世旷古,受一番红尘俗世的坎坷与磨难。娘滴,神马红尘世俗,这绝世旷古的分明就是一朵又一朵的烂桃‘花’啊。
秦宓言简意赅,只言:“是爷灭了她幽异宫九族。”
奇闻志里书:修魅颜‘惑’心之术,祸前世燕主,曾红颜媚骨以‘乱’天下,乃,幽异宫。
靠,这婆娘来头不小啊,说怎么瞧着就一身妖气,原来是这等狐狸窝出来的。
嗯,记下一笔,秋后来算。
闻柒皮笑‘肉’不笑:“嘿,这不共戴天也能擦出火‘花’,咱家爷可真能拈‘花’惹草啊。”
说着,一把推开秦宓,骨溜溜就爬下了‘床’。
秦宓眼眸微‘乱’,顾不得衣衫凌‘乱’,下榻抱着她:“夜了,听话,莫要出去。”
闻柒扯嘴笑:“正好,夜半三更时,拈‘花’惹草去!”
是夜,燕都凌国公府外,灯火人影摇晃,断是不速之客。
“国公爷,宫里有人过府。”
里屋摆了一盘棋,一盏茶,凌国公执白子的手一顿:“何人?”
传话之人略看那执黑子之人,道:“华乾殿的荣主子。”
那人手一颤,黑子骨溜溜滚下了地,他满脸愕然:“闻、柒。”
凌国公挥挥手,那人便隐入屏风之后。
半晌功夫,灯火打进,还未见人影,先闻‘女’子清凌凌的声音。
“深夜叨扰,这厢无礼了。”
灯下,人儿缓缓走出来,着了一身藏青的披风,裹着兜帽,只‘露’出了半张俏生生的小脸,许是被夜里的风吹久了,泛着些绯‘色’,眸子却是徐徐晶亮,甚是夺目,微微流转,落在案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棋盘与茶盏,闻柒笑着道:“夜半无人,饮酒博弈,国公大人好兴致啊。”她摘下兜帽,甚是闲适地落座,倒了一杯茶,瞧了瞧棋盘,“哟,弃车保帅,这棋下得好生巧妙呢。”
凌国公挥退了‘侍’从,起身行礼:“不知荣妃娘娘深夜出宫过府,所谓何事?”
闻柒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嗯,来下棋。”盯着残局好生瞧了瞧,惋惜感叹,“这半边戎马,就这么弃了,着实可惜了些。”
说的,是棋盘之子,还是弦外之音?
闻柒抬眸,笑眼看着老国公:“将不仁,士卒难义,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后,执起了黑子,在掌心了把玩,也不急着落子。
凌国公落于侧位,亦执起了白子:“为臣者,君命为天。”
论的是将帅棋局,是君臣之道,一人一子,下了片刻,胜败逆转,凌国公心惊不已,这‘女’子好深的筹谋。
她捏着棋子,指了指棋盘之上一片大败的残局:“命都没了,要天干吗?指着天上能立座墓碑,高高在上供后人瞻仰?”话锋一转,仍是玩味的戏语,不带丝毫认真,“指不定呢,下一道君命便是挖地三尺,葬了戎马,大笔一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乃‘奸’臣,人人得而诛之。”妙语连珠后吸了口气,对着凌国公咧嘴一笑,继续道,“嘿,别说万家香火,怕是人人一口唾沫,也要把这‘奸’臣贼子的坟头给淹了,定要闹得地下之人死不瞑目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知道还有没有安息之地。”
凌国公脸‘色’骤变:“娘娘深夜造访,不止是与老臣略谈这为臣之道吧。”
闻柒拨‘弄’着棋子玩儿,坦言:“当然不是,本宫哪是这般无聊之人。”拿起茶杯,给凌国公倒了一杯茶,“我啊,是来给国公爷送礼的。”
一杯茶满,凌国公垂眸,便看见杯中之物。
内史六部的令牌,好大的手笔!凌国公声沉:“娘娘不妨明说。”
闻柒眸子一挑:“还不够明显?好吧。”耸耸肩,眸子一眨,尽是流光‘逼’人,“本宫在‘逼’你凌家反叛,‘逼’老国公你挖出一腔忠心,‘逼’这大燕世代忠良当一当‘奸’人佞臣,‘逼’金銮殿上那个老东西跳一跳脚,最好啊,是狗急了咬咬人。”
好一个善攻心计的‘女’子!
老国公厉眸一睃:“凌国公府为刀俎鱼‘肉’,好让你渔翁得利?”
诶哟,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闻柒大灌了一口,笑出了一口森白的牙:“瞧着凌国公府任那老东西宰割,还以为老国公老眼昏‘花’呢,原来宝刀未老火眼晶晶啊,只是凌国公是这鱼‘肉’没错,不过这刀可不是本宫,睁开眼瞧瞧,是哪个收你凌家大权,是哪个断燕湘荀后路,又是哪个将你这忠良除之而后快。”她笑得慈眉善目的,甚是纯良无害,“皇天在上,后土明鉴,本宫可是大大的好人,连刀都给您老捡起来,塞到手里了。”
好人?这人好生没有章法,句句话不在正理,却又句句戳进了软处。攻计为策,攻心为上,闻柒深谙其道。
凌国公心下不安:“闻柒,你到底寓意为何?”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把火是闻柒点的。
她笑得璀璨,目光清明,毫不闪躲:“嗯,大概是看那老东西不顺眼,想借刀杀人来着。”
坦‘荡’得如此理所当然,哪止猖狂。
凌国公拂‘乱’了棋盘,断言:“你想掌大燕天下。”
她眸子一亮:“擦,这都被你看出来。”舒了口气,她不甚在意,置身事外似的泰然,调子拖得长长的,尾音微微提起,尽是邪邪的腔调,“当然,我闻柒大度,容你凌家与常湘王来抢,抢赢了,燕湘荀为王,凌国公府就当一当权势滔天的外戚,抢输了嘛……”笑意尽收,眸子一转,藏尽百态的幽深,道,“我闻柒许你凌家百年昌盛,不为别的,就当还国公爷在我闻家灵柩前上的那一炷香。”
凌国公恍然大惊,打落了一片棋子。
这般‘女’子,恣意猖狂便也罢了,还生了如此一副‘精’明善谋的心肠,便注定要‘乱’一‘乱’大燕的国势天下,当日闻家那场火,果然要引火而焚。
一杯茶饮尽,闻柒瞧瞧天‘色’:“哟,都这时辰了。”拂了拂娟秀的脸,眸光灵气,雅痞极了,“‘女’儿家的红颜易逝,经不起这夜里折腾,本宫这厢就告退了。”
未待凌国公言语,她起身,走了几步,忽而一顿,回眸瞧了一眼案桌后的屏风,道:“湘荀皇儿,本宫这都要走了,怎么也不出来恭送恭送本宫。”捂着心口,娇滴滴,“本宫心都凉了呢。”
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撞上了屏风,烛火都摇了摇,静谧里,只传来闻柒欢愉的大笑,缓缓远去。燕湘荀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不太好,泛青。
“人还未走远,若是送回去还来得及。”凌国公道。
“她机关算尽,本王自然要遂了她的意。”燕湘荀执起闻柒倒的那杯茶便一口饮尽,将那令牌握在了掌心。
“荀儿——”
燕湘荀沉言打断:“父皇心狠手辣至此,本王又何必留有余地。”片刻沉‘吟’,只道,“便是闻柒有心挑拨,便是抢不过她,本王也甘愿。”
字字,紧绷了弦,一扣便烈,如此决然。
凌国公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湘荀,张张嘴,竟哑口无言。到底他这般不顾一切,有几分是因着那狠绝的帝王,几分是因着那狡邪的‘女’子……
凌国公府外,月‘色’正上西楼,夜深人静时,有人哼了一首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小曲儿。
调子忽然停了,‘女’子笑语:“莫不是高处月‘色’更佳,竟叫王爷一路流连忘返。”
话落,高墙之上,人影飞落,遮住一片月‘色’,‘成’人影。
这飞檐走壁身手不凡的,正是骁勇善战的大燕常钰王,三更半夜做起了梁上君子,自然,是托了某人的福。
燕孝钰抱着剑,与闻柒各站一端,神‘色’幽暗:“你知道本王跟着你?”
闻柒摇头:“不知道。”顿了顿,语气悠长,“不过,王爷十万御林军在手,燕宫有个风吹草动怕是都逃不过王爷的火眼晶晶,何况本宫这个最不安分的主,怕是一举一动王爷都用法眼盯着呢。”
最不安分的主……倒是贵在自知之明。
燕孝钰笃定:“你故意引本王前来。”这狡猾的‘女’子,若要引开他,怕是有千百种不带重样的法子,怎会让他一路尾随。
闻柒拢了拢兜帽,就‘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眸子,叹了一声:“这孔雀胆泡过的眼睛就是毒啊。”
一如既往地,闻柒会光明正大来‘阴’的,从不遮遮掩掩,他只觉得防不胜防:“闻柒,你又耍什么‘花’招?”
“黑灯瞎火四下无人,自然是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唇’角上挑,月‘色’融在眼里,她笑时,溢出满满光华,温温润润的甚好看,“这不,邀王爷共商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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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东奔西走,今日累得想狗。横批: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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