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只不过是人生的几分之一罢了。.最快更新访问: 。对于一个有上百年生命的朝代而言,更是微不足道。可如今的大汉,却早已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论是改革农具,改制兵器,还是那看起来离经叛道的科举制度,都在帝王的强力推行下实行了。十年来不是没有过反抗,只是帝心如铁,在血的教训之下,不管是甘愿还是不甘愿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而行过一两年众人转头去看,竟发现的确是有好的效果的。
只是对于豪强世家而言,的确是如同割‘肉’般疼痛。
“张延尉,”早朝刚罢,忽然有人冲来,“张延尉,刚刚您府上来报,您夫人生了,又是个大胖小子。”
刘彻那还未走出大殿的脚滞了一下,他微微苦笑,摇了摇头继续走了。只是在他旁边紧紧跟着的董封却亲耳听到一句叹息:“当年,他几乎是和我同一时刻娶的妻啊。”
一个,夫妻琴瑟和鸣,光是儿子都有了三,更别说那两个‘女’儿。
另一个,却是……
董封看着才三十出头却已两鬓染霜的帝王,突然眼眶一热,他慌忙低下头只假装自己从不存在。
眺望那早已封锁了宫‘门’的椒房殿,刘彻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只差给大汉寻一个优秀的帝王,我便可以来陪你了。阿娇姐,彘儿早就想去陪你,可是彘儿没本事,那么拼命也用了十年。你一定等得很焦急吧,别怪彘儿,彘儿没想让你等那么久的。”
他那样痴痴地望着,仿佛在下一秒,那个美丽的‘女’人便会出现在他也眼前,用她那永远平和的声音唤一声:‘彘儿’。
旧情不得忆,寸寸,相思成雪,年年。
本以为,相识恨晚良宵短,*一刻值千金;
本以为,‘花’须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技;
本以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没想到,闹到最后,竟然是这般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下场。
刘彻突然觉得心口如同针扎般的疼,他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血来。
“天啦!陛下!”董封抬头一看,直吓的魂飞魄散,“来人,去请太……”
刘彻却伸手制止了他:“莫,这样很好。这些年我活的都觉得有些虚了,如今这般的疼,真好。”
当年,她离开前也这样疼过吗?
若有,便让他也体会一次完全。
若无,便当做是恕罪吧。
他闭上眼:一朝繁华落尽,谁忆得?当年殷殷切切,软语绵绵。如今却只余的凄凄冷冷,‘春’风吹过汉宫墙。
董封却忽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止。
“起来!”刘彻恼怒道。
“求陛下传召太医令。”董封哭诉道。
刘彻闭了眼:“罢了,你便跪着吧。”
他转身,略有些踉跄的走了。忽有‘侍’卫近前:“陛下,北宫废太后王氏不好了,她想见您。”
刘彻震住,半晌不得言,许久方笑了:“不好了?谁不好了?”
那‘侍’卫壮着胆子说了一句:“陛下,是王氏,废太后王氏啊。”
王娡这一生不可谓不传奇:从二嫁‘女’到美人,再从美人爬到皇后的位置,最后还摇身一变成功坐上了太后的宝座。只可惜,成为皇后是因为陈阿娇,而从太后的宝座跌下来,还是陈阿娇。
而究其原因,只能叹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被囚北宫之后,她无数次咒骂陈阿娇,咒骂馆陶长公主,甚至咒骂她的儿子与‘女’儿。可如今,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光,她想到的却是那一年的上林苑,她和三个‘女’儿罚跪在鹅卵石路上,暮‘色’深沉时,却是幼子藏了糕点,来陪着她们跪……
或许,她当年不应该给陈阿娇下‘药’……
“陛下呢?”她喉咙里头咯咯出声,“他来了吗?”
或许,还是不会来吧。
可她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他了啊。
“听说您想见我。”忽然有声音而来。
王娡一喜,抬头,却用她那浑浊的目看到了……
“彘儿?你才三十三,头发怎么就……”那黑发只见夹杂着白发,尤其是两鬓,竟已霜白。她闭上眼,“皇后呢?”
“她死了。”刘彻心头五味陈杂,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苦多一些,还是涩多一点。
王娡一噎,半晌说不出话,而她身旁的‘侍’‘女’看了刘彻的反应后,终于颤抖着告诉她一个真相:“陛下,自先皇后去后,再无妃嫔……”
“啊!”王娡忍不住从踏上直起上半身,“你!你怎么敢……”
她泪如雨下,她怎么也想不到,刘彻竟然死心眼到了这种地步!!!
“你既然已经见过了我,我先走了。”刘彻道。
“回来--”王娡愤怒地喊道。
刘彻讽刺一笑,转身:“您又想说……阿母!!!”
王娡睁大了眼,手向前伸出,却砰地一声摔回了踏上,至死,她直‘挺’‘挺’地伸着手,仿佛是在挽留她唯一的儿子,又仿佛,是在挽留那早已回不去的时光。
刘彻上前一步,然后眼前一黑……
“陛下忧思太重,只怕再不好生调养,便是再……唉!”太医令特有的强调传来,刘彻只觉得浑身如同被什么重物碾过了一般的疼。
“陛下这样不行,我看那陈阿娇就是个祸……”
“闭嘴!”刘彻闭着眼大喊出去,“是谁在说皇后不是?拖下去重重打死!”
“是我,韩嫣,你要打死我?”那人气呼呼地喊道。
“谁都不能说她不是,我不能,你也不能。”听闻是旧时好友,刘彻还是心软了。
“刘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个孬种,不过是死个‘女’人,你一颓废就颓废了十年,连孩子都没有一个!别以为如今四海升平人人歌颂,你就有多了不起!”韩嫣冲过去大骂,“别人以为你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忙白了头,忙的后宫冷清。可这满朝文武哪个不知,你不过是因为一个死了的‘女’人。你以为你让着天下苍生安居乐业就好了?我告诉你,无后天下迟早要出事,到时候看天下人如何骂那个‘女’*……”
“闭嘴!”刘彻慢慢地起身,“韩嫣,只有一次,纵使你是我的好友,敢辱她我依旧要杀!”
韩嫣被他眼中的杀气吓到,竟忍不住后退一步,他顷刻醒悟,正要跳起来继续骂时,却听刘彻道一句:“没有人懂,其实我谁都不恨,我只恨自己。娶了她,却护不住她。若那一日长乐宫中,死的是我,该有多好?”
韩嫣张了张嘴,终究再也说不出什么……
刘家明明都出风流种的,怎么就偏偏有了刘彻这样的傻子呢?
十年了。
一转眼,时间便过的如此之快。
陈阿娇抱紧了怀中的猫,听着那琴音传来,只觉得悲哀:何必呢?都说了多少次了,那人却仍是听不懂。
“主子,那什么夜小郎君又来了,”雯音无奈的叹息,“这都是第多少次啊了。”
“算了,任他去吧。”陈阿娇叹息一声,“他迟早会厌倦的。兄长来信了?”
雯音故作惊讶:“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主子,主子竟又知道了。”
“你今日去驿站不就是取信吗?”陈阿娇看了她一眼,“说来兄长也是因我所累,唉……”
“这才叫姻缘天成呢!”雯音笑道,“夫人可是比二郎君整整小十岁,如果不是主子你请二郎君帮忙,他早就妻妾成群,哪里能遇得到夫人?”
自从十年前陈蟜回去了堂邑侯府一次,馆陶长公主又开始四处物‘色’佳‘妇’。可陈蟜是谁?本来就够油滑的了,在江湖几年更加油滑。每次都溜掉了,直到去年回去,被馆陶长公主封锁了彻底围住,这才无奈的选美人图。可就是这一选,却选出个极好的姻缘来。
听了雯音的话,陈阿娇也笑了。
这些年日子过的顺心如意,又有陈蟜大把的补‘药’喂着,就怕她当年假死被刘彻‘弄’到冰里头镇着落下什么病根来。如此几番,她看上去竟比在宫中时还小了些,怪不的那夜小郎君天天守着求娶她了。
陈阿娇展开帛书细细看了起来:“谢天谢地,次兄有了个大胖小子。”
再看下去,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许多。半晌,她合了帛书:“雯音,拿去烧了吧。”
雯音不明所以捧着帛书下去,只不小心瞥了一角,仿佛却是说的陛下多年未曾纳一人之事。她心头蓦然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忙捂了嘴,匆匆寻了火烛将那帛书细细烧尽……
陈阿娇自她离去后,便起身来,那外头的琴声格外让人心烦气躁。陈蟜书信的最后,只一句:他三十三却早已老态毕生,你三十五依旧未曾嫁人。难道你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吗?
“刘彻,”她喃喃出声,“这行事的种种,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呢?”
终究,这一池心水还是‘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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