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很生气,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气,他被背叛了。
背叛了。
先前收到消息,还以为那黑心手拉的老大欺负他的子女,还不顾一切,急匆匆赶过来,想为他们撑腰做主,但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个结果。当然,他下意识的便忽视了昨日刚想着元春年纪正好,又在宫中甄贵妃处呆过,与九皇子年纪相仿,正准备使门路把他送到九皇子处,就算是个通房,那也是皇子妾。一旦沾上皇家,那便是贵不可言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怕贾赦也有此打算。
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蹦跶”一声,干干脆脆的断了。儿不嫌母丑啊。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怒火燃烧着,贾政呲牙裂目,冲上去挥起手,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对着元春就是一巴掌,煽下去。不比宝玉,探春,这元春昔年他可是真真切切的关注了不少注意力。当年,她与珠儿一起承欢膝下,而如今这孽女长大后竟贪图富贵,想要摒弃生身之父,其心可诛!
“啪”的一声,似乎还回想在耳畔,嗡嗡的不断响起。元春向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手不由的捂住嘴角,眼眸直勾勾的看向贾政,满满的皆是不可置信。
脸火辣辣的疼,但是更疼的是心,像是炖刀子在一刀一刀磨着,血缓缓的一滴一滴的流,不会是却让人生不如死。
她忍辱负重,更是咬着牙向贾赦低头,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撑起这个家!
若果可以,她也想向惜春一般,即使家人浑然靠不住,可她就是会投胎的有个进士及第又有爵位在身的爹!明明同样的国公祖父,可是她爹是嫡次子,长幼之别,千差万别!从国公嫡长孙女成从五品小官的长女,这骤然的转变,她受尽了多少白眼?可是她何曾怨恨过父亲,那个无能的,连秀才都考不中的父亲!她还自降身份甘愿进宫,为她,为二房,博得泼天富贵!
嘴角的血源源不断的流着,元春带着怨毒的目光看向一脸愤慨,装出正义之身,摸摸胡子,右手一辈,左手一指,似乎被气的颤抖,“你……你这个孽女,竟然……竟然……真正不愧那个毒妇的女儿!让吾羞愧面对世人,面对贾家的列祖列宗!”边说还边大口大口的喘气,胸膛一起一伏,怒气正盛,贾政头一转,瞥一眼贾赦,指着元春开始喋喋不休着,“想想你近日之举,让贾家名声跌地,毫无颜面,本就……”
元春眼眸一闭,紧掐着掌心嫩1肉,直掐出血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冷着眸子瞥一眼贾政明显纵1欲1过度,精疲力尽的面色,抬起袖子擦擦血迹,环顾一圈尚未回过神的弟弟还有探春,眼底一转,收敛心中奔腾的怨气。她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后宫六年足以让她成长,回府之后又逢家变,她能最迅速的凭借危机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既然,爹不靠,娘又走了。
她又何必记挂其他。
只要自己活的好好的,不就行了。
所以,就算心里再怨再恨,她这双腿还是必须得向“贾赦”下跪。因为深的圣宠的一品荣恭候爷比起如今闲赋在家的五品员外郎,更有权势金钱。从他口里漏一句话,就能维持她的体面,保证她的风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元春揉着自己半肿的脸庞,眼眸闪着坚定的决绝!
她绝对不可以让贾政破坏她的计划,但是贾政身为父亲,不知祖母有没有给他留下人脉或者私房,这一笔银子,她又不可能不谋划。这是她母亲应得的,不可能让赵姨娘那帮小贱人得到。
正两相踌躇权衡着,司徒锦打个哈欠,挥挥手,示意仆从把这一家子包圆了给扔回梨香院。他没时间唧唧歪歪的听人论道家常伦理,鸡毛蒜皮的小事。
处理国事还来不及呢,还有贾赦那槽心惹事的玩意。
“够了,我这庙小刮不了妖风,你们不老老实实的呆梨香院,那就给我直接收拾东西离开!”难得直接的如此直白说话,司徒锦说完,不免心里感叹一句,其实,这般爽快,不错。像宫里说句话都能转三个圈,字字珠玑的,也听累的慌。
不过,司徒锦一挑眉,旋即又忧愁起来。
看贾家之女不成器,想要问候家教,可有时候,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皇家的家教更加的让人难以启齿。面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一旦为了皇位,却是血流成河!
这边厢,司徒锦陷入深深的自责忧患,一下子清醒毫无睡意,命人备车,前去南院,看看他那帮孽子!另一边被侍卫毫不留情的给挟持请回梨香院的贾政父女因掌掴一事带动着整个二房彻底的热闹起来。
【梨香院乃当日荣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约有十馀间房舍,前厅后舍俱全。】虽然精致非凡,景色也不错,但是对原先住惯了荣禧堂的二房一大家子来说,不过十来间房子忒小了。
院子里居住的有二房之主贾政,元春,探春,宝玉,贾环,还有立志守节是节妇的李纨,贾兰大小七个主子,光是每个主子一间房,也是够呛。
更何况,这些主子还分派,如今贾元春与贾政明火执仗的闹开了,被王夫人打压着的赵姨娘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拉着一直默不吭声的周姨娘,王姨娘出门看热闹了。
“老爷,您何必与小姐动气呢,她还是个孩子啊,知晓太太……是妾身嘴笨该打,该打,王氏罪行这心里也不好受呢,不管如何元春身上流着的总归是您的血脉啊,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般置气着,万一气坏了身子,妾身可是要心疼的,如今我们都要靠您了~”
见赵姨娘满怀期待,信任的眸子看向自己,贾政气稍顺了一些,“被那毒妇给教坏了,三从四德全无,简直是逆女!”瞥一眼一直默不吭声的贾元春,见人脸上红肿了半边,想到自己的计划,面色又旋即一暗,带了一丝不喜。
元春自认为自己如今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国公千金小姐了,而是颇有心机能忍辱负重的。对近在眼前的青云路,交好贾赦如今是她必须做的功课。没有时间听着贾政在唧唧歪歪的,可是她容忍得了贾政,却见不到小贱蹄子一般的赵姨娘煽风点火。
“赵姨娘,你说的这般什么话,不管如何,我总归是嫡女,还容不得一个小妇嘴碎!”元春横眉,“父亲乃是读书人,自是最慕规矩的,妾,一日未妾终身为妾,能够扶正的一家……”伸手指向皇城所在,元春喝道:“主子说话,还容不得一个奴才秧子插嘴!”
赵姨娘闻言一颤,面色含泪,靠着贾政胸膛,期期艾艾的开口,哀声唤道:“老爷~”
贾政看向说这话之时,元春身上浑然天成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那通身的气度,简直是……心中一喜,暗道真不愧是在宫里呆过的,可是一见赵姨娘,面色阴沉如锅底,手背上青筋泛起,打赵氏的脸就是在隔空扇他的巴掌啊!他今日若不当着众人,树立他的家主权威,日后还不反了天!
“孽女,你这番话什么意思?竟敢罔顾长幼之序!”
“我还尊卑贵贱呢!父亲,你如今能让一个姨娘骑到我头上,对得起我吗?女儿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入宫门,又得到了什么?!”
“我还成千上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呢?!”贾政闻言脑海掠过当年贾史氏送元春进宫的图谋,想起入宫前夜元春哭红了双眼,不由的一颤。他知道她娘跟甄家做了交易,送女进宫承宠,当生子工具,但是想着富贵险中求,没准最后元春聪慧能反客为主,要知道她可是大年初一,难得的好命格!如今被明晃晃的揭开来,贾政立即心虚,跳脚,口不择言道。
“哈哈!”元春闻言笑出了眼泪。如今,她真的要放弃这个生身之父了。简直是……虚伪之际。“你有银子吗?你给我了吗?这都是我娘的嫁妆,嫁妆!我娘为了你,为了贾家,最后得到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步步紧逼着,元春面含一丝骐骥余光瞥向宝玉处,见他面含担忧满眼泪水却纹丝不动,不敢上前一步的模样,又是一声的嗤笑,“好,真的好!”
一下子心如死灰般,元春崩溃的泪流,捂嘴朝着自己房间跑去。
贾政见状,手猛拍茶几,对着围在一旁垂头不语的众人道:“你们……你们……怎么”都不劝几句?“你们都给爷滚,让爷静一静!”
见一行人转身离开,贾政心满意足自己令行禁止,眸子一转,露出得意的笑来,余光瞥见探春靓丽的身影,心里开始盘算,这元春心大了开始不听话了,还是这庶女好拿捏,又年轻颜色正好着。
该是去信和甄家说说。送探春进皇子府,至于元春,就不如效仿王家,呵呵,找个皇商给嫁了,正好筹备点银子。贾赦那个黑心黑肺的老大,将王氏先前管家的亏空全部拿了回去,王氏的嫁妆仅剩的一点点就连家具从被他拆下来送回王家去了。而母亲,也是这般,贾家宫中的亏空全部从私房里填补了,剩下的也归还史家。
一下子没了两项重要来源,他这个日子如今靠着儿媳妇一点微薄的嫁妆过活。
至于他自己的产业,因着这些年他不通庶务,且产业都是父亲与母亲私下给的,并没有很多,故此早就所剩无几。他又不像贾赦这般好命,祖母私房尽在他手。
想到当年他还不过领着几两月银,贾赦就成千上万的出手购买舶来品,心中一阵气闷。还说偏心,若母亲不护着他,荣国府里还有他容身之处吗?
贾政越想越是气愤。
越是气愤越是想找人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
大步一出,入赵姨娘处,打着安慰的旗号又努力耕耘起来。
趁早怀胎,生个女儿,女儿。
生女要当杨玉环,一女富贵全家!
在房里哭红了眼,但又是狠下心来却自己忍耐的元春拿着精心做的荷包,准备送给“贾赦”讨个欢喜。若不是大房就剩下“贾赦”一个,他从贾琏处入手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当年他们在贾母处一同呆过,贾琏经常眼巴巴的跟在她后面,羡慕的看着她享受父母兄长宠爱,赶也赶不走。
但是路过西厢房,听着屋内的动静,元春立即冷下脸来。
赵姨娘有一子一女,威胁已经够大了,现在绝对不能让她再怀胎,动摇了宝玉的地位,否则她的日子就更加的难过。
迈进了后院的小厨房,看着心不在焉的厨娘,元春摆出大小姐的架势吩咐道:“我以前在宫里采买的管事说过棉籽油不错,既便宜饭菜抄的又香,以后便用这个吧!厨房的油水有多少我不多说,反正我如今这般明说,你们也看着办!想想是趁着现在在我庇护下能捞一笔是一笔,还是等这我出走把你们卖身契给一同带走!”
“大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李大家的忙讪讪笑着走了上来,她先前也听闻过前院发生的事情,对这一家主子反正心里是万千感慨,但当着人的面也不好说,因为他们是家生子,这卖身契还有钱才是最为关心的事情。“老爷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不过这棉籽油?”
“宫里的管事与我私下谈及的,说这油,有时候主子们用的都说好,开胃。”元春笑的深不见底。棉籽油,实用多了,杀1精,能使男子再无生育能力。甄贵妃好不容易打探到的秘方,本来打算给太子下药的,谁知道司徒文爱慕蓝颜,自从有一子之后,更是放开了,完全的用不上,而大皇子不在宫中,她如今手没有那么长。
“该怎么办,你斟酌着吧。”元春搁下话就抬步离开,对付贾家这种习惯性见风使舵的,还不如直接利益诱惑之。
见元春信誓旦旦的模样,李大家的神色一动,暗自去打探虚实。
不过两日,就从外城找到了棉籽油,一食用,虽然不够原来常用的油,味道香,但也有一股清幽的味道。
可巧,贾政脚步虚浮,正厌烦大鱼大肉,一吃旋即满意。
元春笑而不语的看着贾政兴致冲冲的用餐。一转身却是唉声叹气,贾赦离家已经两三日了,她找不到机会讨好,没有机会,她如何顶着侯府千金的名号走上青云路?
被惦记的司徒锦忍不住喷嚏直打不断。
前两日,见贾家之景,司徒锦惯会自省的,当即想到自家那些兔崽子。等赶到南院了,一见面,好家伙。一字排开,一连串的儿子,曾经的天潢贵胄,如今的老农民,他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不过再仔细打量了一会,司徒锦还是发觉了不少问题。
比如这帮儿子,分帮结派很严重啊,哗啦啦一大帮的也有,个人单打独斗,一母同胞为作战小组的,各种分工都有,但是他没见过相杀就差成仇敌的两人能凑在一块!老大和老二凑一起,后面跌跌撞撞的跟着十五十六几个小短腿的,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力。
要知道这两人手下可是就差直接撩胳膊上阵对掐了。
怕一时所见为假,司徒锦跟个幽灵似的,整整观察了两日,碰到了来宣旨看热闹的贾赦。
两人凑一起,讨论着如何安排皇子下江南。
“皇上,您不换个地?”贾赦抬头看看闪闪发光的星辰,在看看不远处篝火燃烧,一帮开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准备晚膳的皇子们,又看看趴在屋檐上的暗卫,最后瞅瞅自己蹲着的树墩,不由挥挥手,赶嗡嗡声不断的蚊虫。据说此处是暗卫观察最好的视线所在。
“别给我乱动,说话声音小些。”因树枝空间所限,司徒锦说话的时候,便不由的凑近了贾赦,呼出的空气互相交缠着。
“皇上,我就搞不懂了,你这闹哪门子的别扭啊,想儿子了直接大大方方下去看不就行了吗?”贾赦压低声音,轻轻说道。
“我那么多儿子,看谁?!”
贾赦:“……”
凑近了发觉皇帝面色有些尴尬,贾赦一愣,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话,“难怪我祖母说,少生儿子多种树,好像有些道理。”
司徒锦:“……”
……
…………
不远处,司徒咏正挥开熊孩子十五十六,仰着脑袋仰望星空,不知不觉的视线就转移到了院子外边那颗千年愧树上。
最近貌似暗卫有些活泼啊~
“二哥哥,你在看什么?”司徒烁揉揉圆滚滚的肚皮慢慢的挪过来,最近一段时间相处,他顶喜欢二哥了,又漂亮又漂亮还是好漂亮!
“没事,哥哥就想着……”司徒咏眼眸闪过一丝的笑意,“我们晚饭后该溜溜食,活动活动,不然就跟小十五一样肚皮圆溜溜的了!”
“好啊,二哥,你说玩什么?”精力旺盛的司徒煊一听有玩的也立马跑过来了。
“玩---”司徒咏故作思考了片刻,道:“在山中生活,打猎是必须的,就让我们练习射箭,百步穿杨如何?”
“好。”旋即几个小的就符合道。
“那目标--”漫不经心的的抬手指向大树,司徒咏一字一顿,“就射那颗树吧,不远不近,正好。”
司徒熠原本正屋内练拳,听外面热闹非常,一出来听十五十六叽叽喳喳高兴的一说,目光投向正拉钩搭箭的司徒咏,又朝目标所在开了一眼,眉头不由的蹙起,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司徒咏眼眸眯起,瞄向人影憧憧的树杈处,有暗卫可以,但是尼玛的两暗卫谈情说爱工作两不误,当着他这个孤家寡人。
简直是找死!
“咻”的一声,箭以锐不可当之势射向大树。
后面的皇子也纷纷开弓,毫不示弱。
在屋檐上暗卫:“……”这算集体造反吗?!
下一刻,顿时响起一声滔天咆哮---“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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