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关起‘门’来，阿汪让帮手给叶子包扎，自己给迪戴上吸氧器，检查了迪的全身，脸‘色’很差，又采下他的血液端到检验室去，蔓桃知道阿汪一向沉着冷静，一般的病情他都能迅速地找出方法应对，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阿汪会流出冷汗，并且一言未发。她咬咬‘唇’追上去：“阿汪，怎么了……有对策吗？”
阿汪快速做好涂片，在显微镜前的眼皮也没抬：“他浑身皮肤通透缺乏弹‘性’，血管流速缓慢，瞳孔应‘激’反应微弱，舌苔和舌底发白，唯一的伤口是电击枪贴着皮肤造成的烧伤……暂时只知道这些，但这些不足以作什么判断，检查血液之后，我，我马上就会有头绪的。”他很希望最后一句说出来有那么点底气。
蔓桃一听很生气，要是连医生都在害怕，那不是没有希望了？现在将他转到医院治疗成功几率太低了：“一个电击就能把你难住了吗？对于电击就没有一点措施吗？”
阿汪道：“早就已经过了应急措施的时间段了，普通的电击只能等待伤者自行恢复，警方的电击枪有27毫安，他被直中中枢神经还能承受下来很不错了！而且我要提醒你，我是个兽医，不是医人的，更不是医变异人的，我在努力把知识融合在一起，我在尝试！”
“‘不是医人的’这种话你现在说得出口？难道你要研究个十天半个月出来结果，然后发表论文拿个奖才说你能医人吗……”
他沉不住气了：“如果我不行，那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行，你是研究变异人的，为什么你要守着来数落我而不是从变异人的角度想想法子！”
蔓桃急得拔头发，憋出来一句：“我是研究变异人的，哪里研究过治疗变异人，无论如何你快想办法，他的心律越来越‘乱’了！他要死了！”
“别吵别吵！我最受不了有人在我旁边念了，所有法子我都会试试的，你给我闭上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阿汪坐到椅子上：“我来看看。”
在蔓桃专心致志地看着显微镜头时，全部人都呆在‘门’口，帮忙的人也愣在两个病人‘床’边不知所措，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蔓桃往里滴入液态臭氧，又滴入ah水解酶，里里外外忙活着，迪的呼吸几乎感应不到，他的皮肤开始诡异地随着心跳慢慢变暗。
蔓桃的脑中那些闪光渐渐汇聚成一条电流，她猛地抬起头，对阿汪说道：“我发现即使我加了催化酶，血液里的活化因子分泌也极少，不能自我修复，因为辐‘射’因子的作用白三烯在聚合，血小板根本就动弹不了，这样下去他会窒息而死的，医生，现在该怎么办？”
阿汪快速想了想：“这么说真是辐‘射’因子搞的鬼，眼下只能骨髓移植重新造血。”
蔓桃低着头，呼吸变得急促：“不行，找到骨髓移植者本来就没什么希望，如果成功找到了，等骨髓吸收营养慢慢造，他早就顶圈儿了。”
“……你要放弃吗？”
蔓桃坚定地说：“还有一个比较危险的办法——换血！”
阿汪也有些呼吸不上来，他嘴‘唇’苍白地说：“你知道的，他可是变异人，谁给他换血……不……有谁能承受他三十几年已经恶化了的血液呢？会死人的……”
“这个我可以确定，并不一定会死……或许说可能不会马上死。”
‘门’口一阵嘈杂，布塔首先冲进来：“我来！”
蔓桃欣慰地松了口气，不过在测试了布塔的血型之后，她的脸‘色’又黑了下去，鱼迪是b型，布塔是ab型，亲生姐弟竟然血型不一样。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布塔，一瞬间全部人都沉默了，鱼迪的心律器发出的声音在他们周围奏出一首悲鸣曲，又像一艘死亡之船抛下沉重的锚，将一切压在深深的海底，而他们的沉默仅仅是替鱼布塔沉默，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中途进来的小伙子献上生命，何况这是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是因他自己的疏忽才受的伤，除了亲人，无人怜悯。蔓桃一直在强忍着情绪，她有些惊奇自己竟然没有发狂到把研究室砸了，但在最后得知完全没有希望了的时候，她觉得紧绷着的那根弦已断开来，眼泪不止地流下来，就像迪已经死了一样。要是自己和他的血型一样，还用的了这些废人吗……
就在她终于想要无尽地发泄、想要怒骂眼前都是废物的时候，人群中悄然举起了一只纤细的手，一个欢悦的倩影挤了出来，橙子抓住蔓桃，焦急地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在奴隶市场的时候测过，我是b型！”
在确认是真的之后，她抢先躺到了迪旁边的小‘床’上，心想自己可能是最后一眼看到他了，泪从左眼滑过鼻梁，流进右眼里，不过他能继续耀眼地活在世上，真好，如果他醒来，我就活在他的体内，每个器官，每根血管里，看见他的视野，笑过他的微笑，动作他的动作，真好……
由于这是全身换血，而且会遭受不可预知的疼痛，麻醉气不停地往她的鼻腔里灌，她沉沉地闭上眼，在她的睡梦中，迪、阿尔法、她又坐在了山顶屋子的同一张饭桌上，聊着以前或以后的事，看他俩玩玩闹闹，或者时有宾客来访，或者一直安详，而画面消失的那段时间，是永恒吗？
奇迹一般地，她再次睁开了眼睛，自己已经身处在卧房里了，爬起来，四肢却像灌了铅，非常沉重，她想这就是接受了迪血液的作用吗，想着她拿过‘毛’巾准备洗脸，镜子前忽而闪过了一个不熟悉的身影，她吓得惊叫了一声，再做动作，这难道不是自己吗？但是镜子中的这个人，就像个苏醒过来的僵尸，皮肤淤青，眼眶凹陷，脸上的皱纹似蜘蛛网般爬窜，她当时脑子不能转动，唯一的念头便是：这幅容颜能去见迪吗。
过了一会儿蔓桃黑着两个眼圈进来给她送饭了，见她受到惊吓的表情叹息了一声，蔓桃告诉她在最后一段时间的极端痛楚中能抢救过来算是幸运，但迪给予她的血液毒‘性’太强，她羸弱的体质将毒‘性’‘激’发了出来，衰老得很快，蔓桃建议她不要有动作，静静地躺在‘床’上能减缓新陈代谢，但橙子却道：“帮我‘弄’把轮椅吧，我不想看着同一个景‘色’等死。”
她练习轮椅，练习少作额外的动作，练习变成另外一个人，目的只为一个——再看他一眼。
她终于能一口气到食堂了，人们陆续地进来吃饭，在四处张望以及慌张中，迪出现了！她高兴得鼻子酸起来，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发现了自己，并且坐到了自己的旁边！看到他略带苍白的俊俏脸庞，她不能描述自己的兴奋，在年老衰弱的躯体中，那颗心脏以和以前一样的频率跳动着，她的余光看到迪在盯着自己，难道是他认出来我了吗？他会是什么心情，什么感觉呢……
迪礼貌地对她笑了：“老人家，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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