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白觉得奇怪,孟黎对他的态度陡然变得冷淡。。 更新好快。.几次问起,她却只说太忙,很累。可是隐隐约约的,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样。
那天,处理完所有事情,就迫不及待定了回帝都的机票。他在一个小县城。距离最近的机场开车也得三个小时。上高速之前有一段特别破的路,坑坑洼洼,一路颠簸。终于到机场,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
好不容易登机之后,按时起飞,他盘算着再两个小时到帝都。算上打车时间,应该六点半能到市区,还能赶上和孟黎一起吃晚饭。
大概是这几天在医院照顾病人实在劳心劳力,一上飞机就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瞥了眼手表,竟然已经六点半!飞机怎么还在半空?!
问了旁边人一句,才知道大概跑道不够,下不去,飞机还在盘旋。此刻更加归心似箭,叫了空姐过来,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降。
不想,刚问出口,就感觉到了飞机降落。因为气压变化,耳朵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一下飞机,他迫不及待给孟黎打电话。
“喂,我刚到。这一路累得够呛。在飞机上也没吃东西,饿死了。我现在回家放行李。你过来找我,好不好?”
他跟孟黎一周多没见,想得挠心挠肺,恨不能立刻见着,腻在一起说说话。可又没力气再穿过大半个帝都去看孟黎,于是希望她能过来看自己。
然而,孟黎的语气里却一点也听不出兴奋和期待:“我下班刚回家,还有点材料要‘弄’,不想出‘门’了。”她一方面很想问清楚林一白到底是去做什么,为什么要撒谎;一方面又想从这一切事情中逃避出去。
林一白本来满心期待,却遇上孟黎这样冷淡的态度,不由得也心中有气。忍了半天,克制着没发作。挂电话之后,赌气回他自己家。放了东西,洗把脸,越想越不对劲。一把抄起车钥匙,风风火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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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黎听见‘门’铃响,凑在猫眼上朝外看了看——是林一白。
她打开‘门’。脸上笑容有点牵强:“你怎么过来了?”
林一白一眼扫到餐桌上放了一个还没扔掉的泡面盒,便问:“你宁愿吃泡面也不和我出去吃饭?!”
孟黎无话可说,低头进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林一白跟进来:“到底怎么了?!这几天我就觉得你怪怪的,有什么你直接告诉我!”
孟黎双眼盯着并未打开的电视屏幕,一手按在沙发扶手上。纤长的手指在雪亮的灯光下泛着白。半晌她才说:“我在你家接到你妈的电话。她说打你手机打不通,叫你回来了给她回个电话。”
她侧过脸,认真地盯着林一白的眼睛。
“你去哪儿了?”
“见的又是谁?”
为了问出这几句话,孟黎已经设想好千万个可能。此刻就像等待宣判一样,等林一白说出最终答案。
林一白一震。原来是这样。他长长叹了口气,在孟黎身边坐下。很认真地说:“我没有骗你。确实是我妈病了,我去看她。只是不是我亲生的那个,是我前‘女’朋友的妈。”
孟黎不禁讥诮一笑,说:“还顺带和前‘女’友见个面,叙叙旧,是吧?”
……
没想到,林一白却沉默了很久,才说:“见不到了。她去世了。”
“肺癌。”
……
孟黎愣了几秒。本能地道歉:“对不起……我……”
心里却像有冰凉的水蔓延开。如果说林一白有几个前‘女’友,她一点都不吃惊。谁还没有点过去?她只是没想到,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前‘女’友。而且他愿意将她的父母视作自己双亲,想来感情是十分好的。
突然间心‘乱’如麻。
林一白低声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其实以前也想过要跟你说,但总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索‘性’都说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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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苏沅。我们是大学同学。军训完就在一起了。你也知道我家条件不好,生活费都得靠自己挣。她家在县城,父母做点小生意,条件也不好,但总算比我好强。那时候我们谈恋爱,最奢侈的就是去食堂吃个小炒。她还老抢着刷卡。
后来我开始打工,渐渐的去社会上做生意。一路全是她陪着。大学毕业,开了两年酒吧,我想来帝都闯‘荡’。她二话没说,就陪着我来了。
我在外面谈业务,闯市场。她负责财务。生意很快有起‘色’。条件越来越好,我却越来越忙。几乎每天都在外面有应酬。那时候,觉得回家吃顿饭都是对她的赏赐。
有一天,她跟我说腰疼。我也没放在心上,甚至没送过她去一次医院检查。她喊疼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都以为是腰间盘突出。我因为忙,叫司机陪着她去医院看了几次。
大概治了一年多,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到后来,她疼得走不了路。我才终于觉得不对劲。带她到医院做了个ct。
林一白的声音突然有点哽咽。眼睛里像罩上浓雾。声音空落落的。
我拿到片子。不用医生说,你一眼就能看出来,腰上的骨头全都黑了。人在那个时候,因为太害怕,反而麻木,什么都不敢想。我跑到医生办公室。医生说,这个怕是要去专‘门’的肿瘤医院看看。
肿瘤!
我没敢告诉她实情,只说以防万一去看看。肿瘤医院的医生看了片子,说,骨头上的癌细胞不像源发的,像转移的。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断头台上的刀。每说一句,刀离脖子就近一寸。
后来做了全身ct。查出来,肺癌晚期。转移到骨头。
那一年,她才二十六岁。
我知道她早两年就想结婚的。可我一直觉得生意还不够稳定,挣得还不够多,总觉得有无穷无尽的时间等着我似的。等我觉得一切都合适,给她最好的婚礼。可是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那时候,我想,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治好她。
可是医生说,做手术已经没有意义,就算放化疗,也只是拖时间。三个月、五个月,不好说。
公司再也顾不上了。天天耗在医院里,给她用最好的‘药’。你知道,现在有种进口的‘药’,不会掉头发。我想让她看上去好一点。
可是放化疗太损身体。她吃什么都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因为腰部以下完全不能动——坐都坐不起来。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坐起来。这样我就能推着轮椅,带她去晒晒太阳。后来因为不能动,小‘腿’上的肌‘肉’全部萎缩。
她还笑着跟说我:“你说我怎么跟韩剧‘女’主角一样?”
从查出病因,到去世,三个月。
到最后,我们也没结成婚。我买了件婚纱,和她一起下葬。
她是独生‘女’。这辈子,我总归要替她尽孝。她的爸妈也就是我的爸妈,我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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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林一白的后背不禁有点僵。双手一直放在‘腿’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未动。直到现在,于他而言,那仍是伤筋动骨的一段回忆。是他的隐形残疾。
他的人生轨迹,完全因为苏沅而改变。
苏沅去世之后,公司维持了一年多,他就没有心思再做下去。那时候,如果不是总以为忙,就不会忽视苏沅的健康;不会到晚期,甚至转移才去医院!如果他能够对苏沅再多一点关心,也许不会是这个结局。
这是他不会好的伤。
于是卖了公司,做点投资,聊以度日而已。感情上,却始终再无法接受第二个‘女’人。
“只有这些。苏沅之前,之后,我都再没有其他‘女’人。直到你出现。”
孟黎能接受林一白有过去。她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刻骨铭心的过去!一辈子的念想,无法磨灭的记忆。
那甚至都不是过去与回忆,而是一段将永远存在于林一白生活里的现实。那些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林一白。
因为孟黎一直没说话,林一白不禁黯然:“你是不是不能接受?”
怎么接受?接受他心里始终给另一个‘女’人留着位置?
又怎么不接受?毕竟那是已经去世的‘女’人。
孟黎好像被赶紧一条死胡同。理智告诉她不需要计较。林一白也没在意过自己的过去。说计较,太小气,太不识大体。可是心里却无法做到完全坦然。像有一根刺,一个芥蒂。
她没有不自量力到想去问自己在林一白心中有多少分量。活着的,总是没办法同死去的作比较。
然而她也并不怀疑林一白对她的感情。如果他不够认真,没必要向自己一五一十如此坦白。
只是,人的感情,总归有限。想起他不能全心全意,总是心有不甘。
孟黎站起来,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林一白谅解,他不可能要求孟黎当即接受。也起身说到:“那我先回去。”眼睛没看孟黎,睫‘毛’微微下垂。章文他们都告诫过他,这事千万不要跟孟黎说。哪个‘女’人能接受你心里有颗朱砂痣?!
可是,说了,他一点不觉得后悔。他因为爱过苏沅而骄傲,也因为没能陪伴到老而遗憾。苏沅,是他的璀璨华光,不是不能见人的污点。他想,坦承,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孟黎负责。
“你不是没吃晚饭吗?我还有一碗方便面,吃了再回去吧。”孟黎说完,转身去厨房。
林一白站在沙发边,双手突然微微颤抖。心里腾起希望的暖意。他也想身边有个伴,有人相陪。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女’人,接受并理解他对苏沅的一切。也许他永远都忘不了苏沅,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照顾孟黎的心,以及被照顾的渴望。
孟黎拿出一个铝制小锅,倒了烧开的水进去。然后放入面饼。拿一双筷子搅啊搅的。锅中咕咚咕咚冒着水‘花’。面条很快变软。她用筷子捞住面,将锅里的水倒掉,过一遍冷水之后,重新加入热水。再放入调料,还磕了一个‘鸡’蛋。
方便面浓烈的香气立刻盈满室内。
林一白循着香气过来。孟黎恰好端着小锅出来。她把面放在桌上,说:“你吃,我看会儿电视。”
两人‘交’错而过。手跟手之间相距不过五厘米。
林一白突然说:“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真的想照顾你。”
孟黎的鼻子突然一酸。她相信。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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