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面庞半隐在昏暗的光线中,异‘色’眸子里慢慢地‘露’出惊讶之‘色’来。.最快更新访问: 。
若生犹见水中浮木,艰难地探出手去用力地抓住了她淡青‘色’的‘裤’管,像是在暗夜中跋涉的旅人,终于在历经千山万水后遇见了另一个路人。然而雀奴戴着的半旧斗笠的脑袋缓缓低了下来,看一眼她瘦骨嶙峋的手,不发一言只忽地将‘裤’管‘抽’了出去。
戒备之心,人皆有之。
雀奴也不例外。
思及此,而今好端端站在陆幼筠身前的若生微微笑了起来。
陆幼筠也笑,轻轻摇动着手中素面纨扇,道:“怎会不得机遇,你下回若是得空,只管往陆家来寻我说话就是,如果家父恰在府中定能见上一面。”
言下之意,竟似乎有意同若生‘交’好。
在旁听着的段三姑娘素云便语气微异的笑说:“阿九,你可是撞大运了!你筠姐姐寻常可不邀人去家中,便是我,也还没那资格叫她亲自邀上一邀呢!“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地就不曾邀过你?”陆幼筠闻言执扇轻点了下段素云的肩头,嗔道,“你我是何‘交’情,你若想来只管来就是,哪里就还非得我邀了才来?”
段素云得了这话,方才略带了两分冷嘲的话语总算缓和了些,转而耐着‘性’子来看若生,一面道:“好了,你先往前头去吧,我们再说会话。”
“也好,我也有些乏了正要去亭子里歇歇。”若生并不犹豫,颔首应好,将心中躁动一收面向陆幼筠努力弯起眉眼,“阿九先行一步,往后得了机会再与筠姐姐坐下吃杯茶。”
不论如何,陆幼筠既先向她伸出了手,这大好的机会她自不能放过。
若生心中眼下尚是疑团满满,陆幼筠跟‘玉’寅是如何相识的,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四叔当年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若想不重蹈覆辙,就只能先他们一步。
前世她同陆幼筠陌生得很,休说坐在一处吃茶说话,就连像现如今这般在旁人家的宴会上偶遇也是从没有的事。然而一个人恨另一个人,恨到要变着‘花’样反复折磨她为乐,必然事出有因。那“因”同‘玉’寅一定脱不了干系,但是否只是如此?若生不敢肯定,也无法肯定。
如果只是‘玉’寅,倒也罢了,怕就怕那里头还有什么她浑然不知的事。
所以此番能先同陆幼筠走得近一些,并非坏事。
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心念一动,若生已然拿定了主意。
她笑着同三表姐和陆幼筠道别,领着绿蕉缓步往前走去。身后远远传来那二人‘交’谈的笑语声,但她决不能回头去看。若生知道自己并不十分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故而在没有彻底将纷杂的心绪整理妥善之前,她断不能在此久留。
好在她同三表姐的关系一直平平,三表姐方才又是一副生怕她会“抢走”陆幼筠的姿态,没说两句便要赶她走。
若生也就乐得如此。
此去‘女’客聚集的万‘春’亭一带还颇有一段聚集,沿途满栽八棱海棠。而今正是三月里,一株株开得正好。‘花’苞簇簇,仿佛胭脂点点,又有洁如雪之‘色’挂于枝头,当真是雪绽霞铺,开得香且‘艳’,‘花’香四溢。
连家宅子里‘花’木种的不少,这八棱海棠却是一株也无。
绿蕉鲜少跟着主子出‘门’,此等景象更是初见,只觉惊奇不已。若生偶然扭头,发现她盯着树梢上的‘花’苞看得入神,不由失笑,问道:“好看?回头往木犀苑里也栽几株吧。”普通海棠无香,远不及此品气味芬芳,且等到结了果子又能摘下来酿成果酒或是制成果酱吃,何乐不为。
绿蕉却疑‘惑’起来:“姑娘不是不喜欢‘花’木?”
前些天才刚刚命人将院子里的‘花’草悉数搬走了。
若生愣了下,也想起那事来,摇摇头笑道:“那些‘花’草中看不中用,海棠果到时可是能吃的。”说这话时,她正巧站在一树八棱海棠前,‘春’风一吹,就有细碎的‘花’瓣悠悠扬扬落在她乌鸦鸦的青丝上,映衬得她方才略失了两分血‘色’的面颊又嫣若红粉,白净无瑕好似美‘玉’。
绿蕉低低惊呼了声,“姑娘,发上沾了‘花’瓣了!”没主子的话,身为贴身的大丫鬟也不敢兀自伸手去捡。
若生自己却是瞧不见的,便在她跟前低下头去,道:“咦,在哪?”
“嵌进发里了。”绿蕉小心翼翼抬手去拾。
若生亦下意识举起了手往自己发间去‘摸’索,没动两下,就听见绿蕉松了一口气,“捡出来了。”她就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来,谁知这一退,头顶上正好是丛斜斜探出来的‘花’枝,一下子就将她的头发给勾住了。偏她自己不察,又一扯,辫子都散了去,几缕黑发缠在枝头,被拽得头皮生疼。
她“哎呀”了声,又想抬头去看。
“姑娘快别动!”绿蕉唬了一跳,慌慌张张上前去,“仔细扎着眼睛!”
头发解开便是,扎了眼睛可就大事不好了。若生就不敢再动,乖乖低着头等绿蕉轻手轻脚地把自己的头发解开。可这头发又细又软,长长的几缕,也不知在上头绕了几圈,‘花’枝上全是棱,竟是难以解开。
幸而段家的园子四通八达,这条路上半天也不见有人走动。
再狼狈,也没有外人瞧见。
可万一……
绿蕉不由急了起来,手指颤抖。
若生低头看着脚尖,脚边几片‘花’瓣落在石头缝里,像是被‘揉’碎了一般,汁液渗出。她蹙了蹙眉,问道:“解开了吗?”
“快了快了……”绿蕉应着,声音越来越轻,不见底气。
若生就笑,“解不开就别忙活了。”言罢,她伸手抓住那一缕发丝,揪着最细的尾端用力一拽。
绿蕉瞪大了眼睛。
若生用指腹‘揉’着头皮,眉眼弯弯看着绿蕉笑:“不过几根头发,掉了早晚会再长回来,心疼什么。”
“……奴婢心疼的哪里是头发。”绿蕉像是叫她吓着了般,见她不说痛也不发脾气只笑‘吟’‘吟’的,半天才回过神来,“姑娘,头发都散了,奴婢给您重新梳一梳吧。”
连家的婢‘女’出‘门’,随身必带个小袋子,悬于腰间。
里头装着梳子胭脂之类的东西,皆是特制的,只小小一盒。
若生这番模样往前头去定然是不成的,但想借了段家的屋子重新梳妆,却只能途经万‘春’亭。
她想了想便道:“去海棠林里避一避,把头发梳了再去万‘春’亭那边。”
左右也不是换衣裳。
于是她便同绿蕉往林子里去,‘花’香愈发浓郁香甜,几株树上的‘花’白里透着绿,已是开得最盛,金黄‘色’的‘花’蕊更是碎金一般璀璨。
为了不被误入的人撞见有所尴尬,若生跟绿蕉就走得深了些。转过一个弯,再一个弯,风里的‘花’瓣突然间多了起来。‘春’风带着几分凉意,在海棠树间打着旋,卷着碎‘花’呼呼吹着。
细草‘迷’了眼,若生别过脸去,视线突然一滞。
几步开外的一株树,灰褐‘色’的树皮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红,像是——血!
地上是‘乱’纷纷的草丛,上头落着‘花’瓣,‘花’瓣上夹杂着红痕,不像是‘花’上原有的颜‘色’。
骤起的大风一吹,草丛散开,‘露’出了里头的一角青翡‘色’的宝相‘花’纹来。
那是一只云头锦履。
歪歪斜斜地躺倒在草丛间,覆着海棠树上落下的‘花’瓣。
若生举目朝着树上看了去,高高的八棱海棠树上,一袭夹缬笼裙耷拉着,在风中微微晃‘荡’。
再往上看,就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唇’‘色’青紫,微微张着,像在说话。
若生踉跄着退后,闭上了眼。
这是——
四表妹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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