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听此言论也是怔住。。 更新好快。
燕灵见她冷静下来,接着说道:“此计巧妙不在狠毒二字,而在其偷换的概念。瞧,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哪怕伶俐如姨娘,也会立马将母亲排除在外而冤枉了旁人……”
“你的话未说完全!”四姨娘抓准了脉络,反问道:“就算我因锦缎而毒侵肌肤,那又为何偏偏会在今日毒发?若说是夫人所为,想拿那有毒的商陆根诬陷于你,但最终那参茶已被你重新掉包换回了人参,那么使我今日流产的……究竟是何物!又是何人所为?”
“姨娘的耳力倒是好的……”燕灵淡淡言道。
“废话少言!快告诉我……”四姨娘嗔道,支撑着身子的左臂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失了气力,还是因为愤怒。
燕灵示意了一眼青溪,青溪便是从堂外取来一小壶,并奉至四姨娘面前。
四姨娘轻嗅瓶口,便是闻到一阵醋香。她恍然大悟:“原来是醋。”
燕灵轻声言道:“听闻姨娘怀孕以来爱食醋,都说喜酸易得子,乃是吉兆。但姨娘可知今日合欢宴上的食醋皆泡以红‘花’……”
四姨娘听清红‘花’二字,手便是没了力气,醋壶从手中滑落,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此时房里的空气更是浑浊的难以言说。
四姨娘愣愣地出神。
燕灵盯着她试探‘性’地问道:“这蚕食般‘阴’毒的害人法子,姨娘是否似曾相识呢?比如……”
“你既早已知道,为何不能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四姨娘出口打断燕灵的话。虽仍是当初的美貌容颜,此时也是尽显世故沧桑。
“怕是姨娘忘了吧?”燕灵面上清冷,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早已言明自己绝非是个心善之人,姨娘怎么会糊涂到想要我做心善之事?”
“可是孩子何其无辜……”四姨娘说着便是落了眼泪,样子楚楚,我见犹怜。
“无辜?四姨娘我想问你,若是这个孩子平安降生,你的计划又是什么?一旦你生了男婴,那燕韫燕皓还会有活路吗?接着残害九姨娘的孩子;使我与父亲离间;反咬一口,扳倒母亲;压迫其余姨娘,直到府中无一人,能与你比肩!四姨娘,我说的哪一样不在你的计划之内呢……”燕灵的那双眼睛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却是清淡如水。“况且,此胎当时已是难保了……”
四姨娘无法反驳燕灵的话,呆坐在‘床’上。
“在这深宅中,残忍本质无差,不过是你受着,还是我受着的区别罢了……”燕灵从‘床’榻前坐起,青溪轻轻搭把手。
燕灵沉默地瞧着眼前这个‘女’子一眼,轻轻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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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外,檐上。月朗星稀。
白晓候在阶前,见燕灵出来,递话道:“夏掌柜让我替她向主子赔不是。刘四在坊间地位不高,不知主子是坊中的大主户,才会不知深浅前来做假供词。”
燕灵点头,“今日倒是有劳夏掌柜亲自走着一遭。是我该多谢她才对。自然刘管家那也该多谢报答。”
白晓点头,“自然的,这也多亏刘管家‘大义灭亲’,但也算是他站对了边。”
“主子!”青溪瞧了一眼房‘门’,确定莫有人在,才言道:“刚刚你看四姨娘她……”
“不是她。”燕灵决断道,“否则她要么抵死不从,要么装假充愣,也绝不会无动于衷,神貌言辞毫无破绽的。”
“那么究竟是谁在皂角粉里下毒,想要谋害主子……”白晓皱眉疑问道。
燕灵却突然抓住白晓的手腕,朝白晓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
此时只见,从垂‘花’‘门’里走进两个人来。原是孙黎和她的丫头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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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手里的提灯照亮孙黎脚下的石路。
孙黎步子轻巧,直到燕灵跟前,才轻轻施礼。柔声问道:“表姐,我不大放心这才特折回来,四姨娘可好些了?”
燕灵轻笑,却是反问道:“表妹,你说呢?”
原本夜‘色’昏暗,此时提灯橙黄‘色’的火光,打照在燕灵的脸上,显得眉目疏离。
“表姐是怪我心狠吗?”孙黎声音还似当日初见时般娇怯,“此胎本就不保,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况且,四姨娘原也是农夫怀里的毒蛇,留着本就是个隐患,我又岂能干看着母蛇还生出小蛇,为祸相府呢?”
孙黎的话出口良久,燕灵都未接话。四周一时寂静地令人发虚。却见孙黎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与燕灵相对而站,气势毫不逊‘色’。
最终燕灵评价道:“四姨娘定然想不到孙氏一‘门’也会有像你一样的‘女’子。”
“多谢表姐赞美。”孙黎回复道。
“我最近身子不爽快,今日守岁更觉力不从心。也就不便与表妹在此虚耗了。”燕灵打了圆场,绕过孙黎,打算先行。
“表姐……”孙黎叫住她,问道:“没有其他事了吗?”
燕灵装着想了想,回答道:“表妹既已向老祖宗求了保佑,那还怕什么呢?”
孙黎听着燕灵那始终淡然的语气,望着燕灵背影在夜‘色’中越发深沉,终究顺着应答道:“表姐……说的是。”
燕灵听见孙黎的回应,便接着脚步往院外走去,不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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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深重,燕灵迎风走在路上,更觉凄寒。青溪贴心地替燕灵披上斗篷,主仆三人往东院归去。
“小姐,那是……”白晓张望地瞧着不远处,并出声道。
燕灵只见路过书亭,便是有顾任雍独自一人站立亭中。似是在等着自己。
“你们先去了吧,不必等我。”燕灵吩咐白晓青溪。
“是。”两个丫头便停住步子,燕灵只身前往书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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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灵记得上次与顾任雍单独说话还是在中秋那日。转眼已是到了正月。
“父亲怎么还不去休息?想必待会儿接福贴,吃酒宴便是不得空闲的了,到底还是身子重要……”燕灵语气诚恳贴心,和一个寻常‘女’儿无二。
“为何今日手下留情?”顾任雍却是沉重地起了另一个话头,直指不久前在除夕守岁间发生的一切。“你既已胜券在握,为何不乘胜追击,顺势了结了她!”
燕灵听了顾任雍的话,样子又是恢复原本的清淡,只问道:“看来父亲已是今非昔比,已是不惧薛孙两家的束缚威胁了?”
“我早已厌恶之至!”顾任雍的话语低沉,可见他的怒火并未平息。
“可惜,此局并非我本意为之。”燕灵的话淡到了底,与顾任雍的鲜明怒意截然不同。“时机未到,我可不愿做多事之举。”
顾任雍深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盯着面前这个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他的眼眸却是逐渐转深。突然言道:“瑛儿曾言你是鸠占鹊巢,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知你怎么看?”
燕灵听了顾任雍的问题,轻抬一眼,反问道:“父亲信了?”
顾任雍自嘲一笑,“若是你没长着和你母亲这般相似的脸,会着燕氏特有的绝妙轻功……或许我便疑你……”
燕灵听此笑出声来,便是恢复燕还巢的语气,言道:“好一个才高齐天,谋深如海的顾丞相。这多疑的‘性’格和母亲描述的倒是当真一模一样……”
“燕娘是我此生挚爱……”顾任雍突然出口,言语真挚。但是双手紧攥成拳头,眉头紧皱,“当年并非是我‘逼’她离开。我给下承诺,此生即便我娶孙氏为妻,纳再多‘女’人为为妾,她也是我唯一的妻子。”
燕灵没有说话,只抬头望月。原来欢会良宵也会如此冗长,久久未得结束散场。
“你……不信我所言吗?”顾任雍见燕灵如此不明朗的态度,于是追问道。
“我信。”燕灵转过头,正视顾任雍,正视这个男人。“从母亲透‘露’的有关父亲你的只言片语,我相信父亲您刚刚说的话,相信你们曾经爱过……”
只是这时,燕灵突然转过身去,“但是,父亲……恕我直言,你从来不懂母亲要的是什么,只因为你给不起……”
“我给不起什么?我什么都已给了她,除了一个正妻的名分,但是那样的她真当会在乎这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分吗?”顾任雍紧皱眉头,说出他深藏于心十年的话。
“母亲不愿将就!”燕灵本打算悄然退场,听此猛然转回身,寒风袭来,斗篷轻扬。“若是我,我也不愿将就……”
顾任雍力争道:“那你为何要答应回归相府?你迟早要嫁于皇孙贵胄,你迟早要面对你自己的丈夫姬妾成群,你终究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但是你那么聪明,笼络男心,宠幸不衰,对你来说绝非难事……你终归选择了你母亲当年那条未选择的路!”
燕灵此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假笑,回道:“父亲,‘女’儿累了。想先回去了。”
“你自当好好想清楚……你该知道现在你已是婚嫁之龄……太子大婚在即,紧接着便是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再不济还有各家王侯家的公子……你能逃得了初一,还能逃得过十五吗?”顾任雍望着燕灵的背影,眉头深皱。
燕灵神‘色’很淡,脚步亦没有停顿,直接出了书亭。
顾任雍看着燕灵几经辗转,最终消失在夜‘色’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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