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陆凌恒和沈博衍都忙得恨不得能长出三头六臂来,沈博衍到处借钱跑工厂,陆凌恒疯狂走穴圈钱,一周的时间,陆凌恒筹够了补拍电影的钱,沈博衍筹到了几千万,能暂时维持公司一段时间的运作。然而这还远远不够,他的公司规模很大,想要度过这个危机,至少要几亿的流动资金。
陆凌恒也没有时间再走穴了——《大武林》定档春节,在电影上映前一个月要开始紧锣密鼓的宣传活动。
陆凌恒参加完宣传活动回家,只觉房里乌烟瘴气的,定睛一看,烟雾的中心就是沈博衍——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满都是烟头。
陆凌恒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正在发呆的沈博衍这才意识到他回来了,疲惫地抹了把脸,起身打开窗户散气:“抱歉,你先去房间里待会吧。”
陆凌恒没有走,在他身边坐下:“钱还是没筹到?”
沈博衍摇头,叹气。他从前固然有些狐朋狗友,可是到了这关键的时候,几亿的资金,哪个朋友也借不出来。他已经把手里闲置的物业都抵押出去了,邹静静也帮他筹了些款项,但是几千万的资金大概能够拖延到过完这个年,却还远不够度过这次危机。
陆凌恒问道:“银行能借多少?”
沈博衍摇头:“很难借,我没有那么高的信用额度,需要担保人。”
“担保人?”
“我没有担保人。”
陆凌恒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以沈博衍现在的处境,他根本找不到担保人。担保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还款能力,如果背债的人无力还款,担保人必须帮他还。即使沈博衍有有钱的朋友,但是那些朋友也不会愿意帮他做担保——要置沈博衍于死地的人可是沈清余!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在风光无限的沈清余和陷入困境的沈博衍之间,自然都会选择前者!
沈博衍低下头,把手指插进发间,颓然极了。
陆凌恒不知能做什么,只得安慰道:“还好发现的还早,还有时间想办法……”
沈博衍自嘲一笑:“争取来的时间苟延残喘吗……”
按照沈清余的计划,等沈博衍发现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穷途末路,而如今沈博衍提前一步发现大哥的阴谋,所能做的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区别只在于是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还是拼了命的力挽狂澜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公司倒闭罢了。前者是被人一刀毙命,后者则是任由别人将刀捅进自己的心脏里缓缓搅动,流血而死。
“别这样……”陆凌恒看到沈博衍颓废,心里难受极了,“一定还有办法的。”
沈博衍疲惫得不想再说什么。他真的是把一切能打的主意都打过了,他手里有沈氏集团的股份,然而上市集团的股份都质押给银行了,根本无法流动;割让分公司的股份?有沈清余压着,谁也不敢这时候进来参一脚。
沈博衍几乎快要被绝望笼罩了。作为公司的领导者,除了金钱之外,他身上还有很重的责任。一旦公司倒闭,上千员工怎么办?眼看就要过年了,发不出年终奖,还要把大家全都赶回家喝西北风?他投拍的电影怎么办?两个剧组几百人半年的努力,没钱宣发,烂在手里?不收酬劳只为搏个好口碑的演员也是将信任全都压在他身上了!还有陆凌恒,如果两部电影卖不出去,陆凌恒大半年的工作都白费了,没有曝光率还不出作品,在更新换代极为迅速的娱乐圈,他的事业也会遭到严峻的打击。
所有人,所有人的前途都压在他手里,他又该怎么办?
陆凌恒不知道,沈博衍今天回家之前去找过沈清余。
他不是去寻衅打架的,他也不是去理论的,他告诉沈清余只要沈清余愿意救分公司他可以放弃一切职务。比起钱而言,责任对于他的打击更大,他宁愿没有钱,也不想几千人因为他而倒霉。然而沈清余又怎会不了解他?他是铁了心要置自己的弟弟于绝境,轻飘飘丢出一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便把沈博衍打回了。
沈博衍如今满腔的恨恼绝望和压力,恨不得将面前的一切全都砸光,然而他抬起头看到陆凌恒担忧的眼神,胸腔里那团火又被熄灭了。他举起手,轻轻把手心放在陆凌恒头顶上。
“我没事。”沈博衍疲惫地笑了笑,“你累了一天快去洗澡吧,我再找找有没有人能帮忙。”
年前往往是人们最轻松的时候了,辛苦了一整年,到了年底终于可以收割成果,或是领上年终奖高高兴兴回家跟家人团圆,或是出国旅游见见世面,原本沈博衍和陆凌恒也是计划着过年的时候去海岛度个假,哪想出了这事,别说度假了,就是想无忧无虑过个年也不成。
沈博衍东拼西凑,拆了东墙补西墙,好赖熬到了年关,原本新研发的产品年关前后就能上市,但因为资金出了问题,这日子就得往后挪了。
到了年假前,公司照例举办年会。往年沈氏集团财大气粗,年会都选在五星级酒店办,酒水畅饮,然而今年为了省钱,档次自然就差了不少。原本为了稳定军心,公司财务出现问题的事沈博衍是不打算说的,可是眼见年终奖都发不出来了,瞒也是瞒不下去的。于是年会的时候专门花了半小时亲自上台演讲,也不提兄弟阋墙的事儿,只打感情牌,说公司发展到今天大家的功劳苦劳老板都看在眼里,一个个部门点名表扬过来,再说今年是多事之年,资金周转除了些问题,所以年终奖会迟两个月,等新产品一上市资金一收回立刻发放,而且会比往年发得。大老板亲自发话,总算是把员工们给稳住了。
到了年二九,沈博衍还在到处求人跑银行,直到半夜三更才终于忙完回家。
到了年三十快中午的时候,沈博衍睡醒,发现身边人早就不在房里了。他摸着快饿扁的肚子出了房间,打算去弄点吃的,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里面的光景愣住了。
陆凌恒坐在灶台前,灶台上摆了一整排的碗,他正拿着一个空的小碗从正烧着的锅子里往外舀东西。
“你在烧饭?”沈博衍起先觉得不可思议,旋即大喜——他还没有吃过陆凌恒烧的东西呢!
正专心致志舀东西的陆凌恒听到沈博衍的声音不由一抖,慌里慌张想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可惜东西实在太多,一时无法藏起来,只好尴尬地咳了一声:“呃……阿姨回家过年去了,我想煮点粥给你喝。”
今天是年三十,保姆回老家去了,沈博衍和陆凌恒两个人一起过年,为了省钱以及多点私人空间,他们没再请人,也不打算出去吃年夜饭。最近沈博衍身心俱疲,还累感冒了,陆凌恒决定做点爱心餐给沈小狗吃。
沈博衍走进厨房,看清灶台上的东西,吓了一跳:“你这是要祭祖还是要请客啊?”
灶台边上七八个小碗里装的都是粥,灶子上还有一锅粥在煮着,陆凌恒拿了个空碗正一勺勺往碗里盛粥。
“晚上有客人来吃年夜饭?”
陆凌恒瘪着嘴摇摇头:“就我们俩。”
沈博衍莫名其妙:“那你烧那么多干什么?”
陆凌恒赧然地摸了摸鬓角:“我只想煮一锅粥来着,放了半锅米,哪晓得米越煮越多……”
沈博衍:“……半锅米?!”
第一次下厨的大明星陆凌恒以为放进去多少米就能煮出多少粥,万万没想到,吸了水的米迅速膨胀,没一会儿就漫出来了。于是他就拿着小碗坐在边上盛,漫出来的部分都盛到碗里,谁想越盛越多,锅子里仿佛有个异次元的空间在往外漏米。
沈博衍不解地指指满台的碗:“那你为什么要用一个个小碗装?直接拿个锅子把多的倒出来啊。”
陆凌恒干笑:“每盛一碗的时候,我都以为这是最后一碗了。”说完还幽幽叹了口气,“这粥真是没完没了啊。”
说完他手里的小碗又盛满了,他再次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新碗继续盛。
沈博衍:“……”
用半锅米煮粥当然需要很多很多的水,陆凌恒看看锅里水快烧干了,再拿出一个新碗,倒了一碗水进去。
沈博衍:“……”
沈博衍已经无法想象这一锅脑洞大开的粥煮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然后他又眼睁睁看着陆凌恒抓了一把青菜丢进锅里。
“青菜香菇瘦肉粥,比较有营养。”陆凌恒说。
沈博衍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菜洗了吗?”
“洗了洗了。”陆凌恒忙不迭地点头,总算有点自信了。虽然粥煮得有点意识流,但他还是有做的对的地方嘛!
“米呢?”
陆凌恒一愣:“啊……米也要洗?”
沈博衍:“……”
他不死心地把视线转到其他碗碟上。
“这是什么?怎么长的那么像大便?!”
“水果羹……那不是大便,是香蕉……”
“为什么水果羹是黑色的?!”
“嗯……因为你感冒了,我放了两包板蓝根进去……”
“……”
“这又是什么?”
“银耳红枣羹……你感冒了多吃点流质比较好……”
“为什么银耳红枣也是黑的?你到底放了多少板蓝根?!”
“这个没放板蓝根,因为我没找到糖在哪,所以我掰了点巧克力当糖用……”
“………………”
沈博衍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按照常规剧本,他现在应该温柔地品尝陆凌恒做出的“美味”,无论味道究竟如何,都要给予夸奖和鼓励。然而他看了眼满桌的黑暗料理,实在无法想象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他果断地关了灶头的火:“你的心意我领了,还是我来吧。”
陆凌恒有点惊讶:“你会做饭?”
沈博衍解下他身上的围裙,套到自己身上:“在国外学过一点。中午还有点之前阿姨包的馄饨,我们先随便吃点,年夜饭就交给我吧。”
沈博衍没尝过陆凌恒的手艺,陆凌恒同样也没尝过沈博衍的手艺,他对此不报什么希望,不过想想沈小狗应该不会比他弄得更糟糕了,也就只好把做病号饭的任务反而交给了病号。
两人吃完午饭,沈博衍换了衣服要出门:“我去买点新鲜的菜回来。”
陆凌恒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平时这些家务活都是交给保姆做的,两人还从没一起买过菜。陆凌恒换了身休闲装,戴上口罩和帽子,幸而冬天很冷,满大街都是全副武装的人,他这打扮并不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做好伪装,两人便一起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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