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易生与叶菩提二人东南而行,一路之上,叶菩提原本活泼灵动的心‘性’似是‘荡’然无存,整个人犹如被封了哑‘穴’,始终是少言寡语,没‘日’没夜地读着手中的《天毒心法》,易生与他讲些什么,也仅是回些简单的话语,令易生也无可奈何。唯一让易生宽慰的是,路途之上,叶菩提每‘日’必发的寒疾倒是有所减少,早先是一‘日’一次,三四‘日’之后则是两三‘日’才复发一次,到后来数‘日’都不见有异样,少有犯病。两人行了半月有余,途径大名、开封、建康、平江四府,虽是路途艰辛,然倒也是平安无事。
易、叶二人又向东行了一‘日’,见道路越发平整开阔,不多时便见一座高耸城‘门’,其上挂着金底黑字的城牌“金陵”。南宋之初,宋高宗无意北伐继而定都临安府,然迫于朝野之言,将金陵视为行都,因而此地车来商往,较北方之地繁华许多。两人一入城‘门’,便瞧得人来人往,街市喧嚣,好不热闹。叶菩提极少入世,之前仅是与石传云在山林荒野之间居住,何时见到过这般景象,他虽是缄口不言,但双眼中却是闪出几多微妙的神‘色’。易生见他入城之后,渐渐有了些生气,不免心中欢喜。
易生心系公输明遗言中所提及的“金陵公冶氏”,当下对叶菩提道:“菩提,易大哥现下要去找一个人,你带着这些银两在附近寻一处客栈,在客栈‘门’窗之上贴上这赤‘色’之物,我去去便回,万事小心。”叶菩提轻应了一声,也不答话。但见易生将手中钱物与一块赤‘色’小牌‘交’予叶菩提,转身而走,渐渐消失在诸多人群之中。
叶菩提也不知“客栈”为何地,自顾走着,脑中想着昨‘日’看的《天毒心法》中所不解之处,口中自语道:“‘赤菟果,‘性’无常,‘日’属烈,夜属寒…’,‘落琰根,长三尺,尾三寸,毒难解…’。”他一路而行,甚是茫然。忽听身侧一中年‘女’子媚笑道:“这位小哥,看你失魂落魄,何不来我们家‘醉香庭’坐坐?”
叶菩提回身一瞧,只见那‘女’子身穿一件蓝紫纱衣,纤腰媚骨,体态甚是匀称,虽是容颜略显风霜,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那‘女’子身后乃是一座不小的楼阁,粉绸红毯,紫帘朱栏,好是‘艳’丽,大‘门’之上挂有“醉香庭”三个朱底金‘色’的大字。紫衣‘女’子见叶菩提沉默不语,罗扇掩面,轻声笑道:“小哥莫要害臊,这俗话说得好哇,人不风流枉少年,快随我进来吧。”叶菩提本是暗作斟酌,尚未有意入内,但那紫衣‘女’子言罢便将其一拽一拉,大步进阁,险些跌个踉跄。
但见阁内众多男‘女’来来往往,好不热闹。有几名‘女’子见那紫衣‘女’子牵着叶菩提而来,不禁笑嗔道:“宋姐你今‘日’又是演哪一出呀?”宋姐见众‘女’嬉笑,没好气道:“姐姐我论年轻美貌,当然比不过你们,不过这说到寻客拉活,你们呀,还得跟姐姐多学学。”众‘女’子神情好奇地望了叶菩提一眼,“嘻嘻”一笑,便一哄而散。宋姐对叶菩提笑道:“小哥你先上楼,到‘冬夜’房里等我吧。”叶菩提此时也不知是留是走,但见此处男子均是神‘色’欢喜,暗想应是未有异样,暂且还是在此地静等易生归来,便举步上楼。
他在廊间走着,寻着宋姐口中所说的“冬夜”,然行至“秋风”房时,只听其内有人高歌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此人言语放‘荡’不羁,对心中之情似是毫不掩饰,纵声而歌,甚是豪气。叶菩提心中一奇,便‘玉’看个究竟,但‘门’隔窗纸,难以瞧见。
屋内似有人移步而来,只见木‘门’“吱”一声被人登时拉开,走出一弓腰驼背的老伯,叶菩提蓦地一惊。却听方才屋内高歌之人缓缓道:“武叔,请他进来吧。”那老伯应了一声“是”,淡淡道:“小兄弟,我家主人有请。”叶菩提见这老伯面如刀削,满头白丝,虽是身形伛偻,但隐隐透出一股硬朗之风。他闻言,竟是不自觉地迈步入内,但瞧屋内仅放置了一张圆桌与几把圆凳,桌上几盘极致小菜,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对‘门’而坐,手中斟酒,对叶菩提笑道:“这位兄台,过来与在下饮几杯如何?”
叶菩提见他如此热情,心中不由得暗作提防,缓缓坐下,却不饮酒,也不作声。那书生见他神‘色’jing觉,莞尔道:“小兄弟怎地这般拘谨,在本想以兄台如此年岁能只身一人来这‘醉香庭’,定是个‘性’情豪放之人,看来是我猜错了。在下吴非语,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叶菩提怔了半响,缓缓道:“叶菩提。”
吴非语闻言,拍手道:“好名字!‘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叶兄弟姓名之内暗藏禅意,当真难得,来来来,我吴某先敬叶兄弟一杯。”只见他却是不拿自己面前的酒杯,将叶菩提的杯子一饮而尽,以消其疑心。
吴非语指着身旁恭敬而立的白发老伯,道:“武叔是在下的家仆,适才一时心急,多有得罪。”
叶菩提“嗯”一声,仍是不冷不热,轻抿一口小酒,只觉舌头火辣,满嘴好似烧起来一般。吴非语见他略有窘态,奇道:“莫非叶兄弟没喝过‘醉香庭’的‘醉生梦死’么?”叶菩提摇了摇头,道:“我从未饮过酒。”吴非语满脸尽是疑‘惑’,饮下一口酒,道:“怪哉怪哉。”他低头思索,似是陷入沉思,不多时便回复原样,对叶菩提敬酒而歌,甚是惬意。
说是两人饮酒而谈,实则是吴非语一人自顾言语,叶菩提始终是一言不发。吴非语连饮五杯,叶菩提才饮了半杯,然吴非语却是毫无不快,仍旧热情如初。
忽听‘门’外一名‘女’子不住叫喊道:“哎哟我那天杀的小祖宗,抛下宋姐,跑到哪个姑娘的温柔乡里去了?!”叶菩提一听,乃是方才的宋姐。吴非语正觉奇怪,但见叶菩提神‘色’有异,当即明了,对身旁武叔耳语了几句。武叔闻言,举步而去,不多时便回来,叶菩提听那宋姐蓦地停了叫唤,也不知去了哪里。
吴非语帮叶菩提斟了一杯酒,方‘玉’举杯,但闻一阵凄美的箫声自楼下而来,其音冷冷清清,令人忘乎所以,微微出神。房内三人皆是问曲而怔,各谙心事。吴非语眼神略有悲怆之意闪过,转瞬间亦是恢复如常,对武叔道:“是昨‘日’新来的歌娘阿月吧?”
武叔道:“正是,今‘日’是她主曲。”吴非语微微颔首,对叶菩提笑道:“叶兄弟,随我去‘罗亭’闻曲吧。”两人齐肩出‘门’,武叔随后紧跟,神态甚是恭敬。
三人在廊间行走不多时,便听楼下骤然吵杂起来,吴非语眉间一皱,似是略有不快。叶菩提向下望去,却见易生面无神情,赫然立于阁厅之中,眼前几名醉酒男子面有怒气,其身后则是躲着一位白衣‘女’子,怀中抱有一支‘玉’箫,神‘色’微微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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