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尸穴养阴
39.
仲康老人当初在山里找到身体虚弱的方奶奶后，需要找一个地方对其进行照料，然而既不能带回村子以免被村民骚扰，又不能随便找个山洞以免被黄大仙攻击，便想到很久之前和前辈一起巡山渡鬼时发现的山洞，由于洞中有一处非比寻常的尸穴，不要说精灵古怪的黄大仙，就是一般的虫蚁都不会靠近，是个绝佳的停留之所。
善于听故事的大诚又一次从中发现不理解的地方，忙问方奶奶道：“既然担心您被山林中的黄大仙骚扰，那么在仲康老人找到您之前，也就是房屋被毁后您一个人藏在山里转珠续命的时候，又是如何避开黄大仙伤害的呢？”
方奶奶叹息一声，说道：“谁说我避开黄大仙的伤害了？之所以身体虚弱，精神崩溃，完全拜黄大仙所赐。它们以前因为想要我退还本事而不杀我，心牢困锁后不知如何救出那只瘦弱的黄大仙，依然不敢杀我，才会使出被仲康称之为精神攻击的下三滥手段，没日没夜的对我展开迷幻骚扰，那时候的我时常感觉到周围都是厉鬼，哀嚎着拽着我的腿想要把我拖进地狱。虽然我一开始还知道那是迷幻之术，不曾惧怕，然而随着精神的越发萎靡，以及日日夜夜不间断地折磨，竟然越发的认为那些凭空变化出来的厉鬼是真的。”
神棍阿宏说道：“单从这几句话就能感叹您的九死一生啊。”
“哦？阿宏叔，这是什么意思？”大诚憨憨的问道。
神棍阿宏解释说：“要想救出被心牢困锁囚禁的魂，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囚禁魂的那个人，也就是方奶奶，幸好那些黄鼠狼不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一早就不去使用幻术吓人，而是直接把身体虚弱的方奶奶咬死了。当然，也不全是如此，那些黄鼠狼可能也是害怕一旦弄死方奶奶，侵入其体内的本事就有可能回不去，到时候它们把主子就出来，本事却要不回来，依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它们才会疯狂的展开致人迷幻的报复行动，目的就是将方奶奶彻底弄崩溃，在它们看来，也许一个彻底崩溃的方奶奶才是它们救主子、夺本事的前置条件。之所以感慨，是因为一旦那些凭空变化出来的厉鬼将方奶奶拽入地狱，就证明方奶奶的精神彻底崩溃，沦为黄鼠狼刀俎下的鱼肉。”
方奶奶不禁又叹息一声，说道：“这要感谢我那再也没有见过面的儿子，他是我的精神支柱，要不是一心为他转珠续命，我恐怕早就一死百了了。”
大诚暗自想，幸亏当年仲康老人最终找到了方奶奶，否则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再强大，也终有极限，一条命运多舛的人命若是最终彻彻底底败给黄大仙，真是做鬼也心有不甘。
方奶奶站在洞穴外面吃惊不已，这里的确是自己被仲康老人照顾的地方，当时精神恢复后，只觉得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洞，也曾问过仲康老人这里为何没有被黄大仙骚扰，仲康老人当时谎称被前辈使了手段，并未将尸穴的真相告之于她。万没想到短短数日，天地骤变，原是仲康老人在此照顾方奶奶，现如今再次回来，竟是方奶奶和前辈救仲康老人的性命。
山洞深处阴冷潮湿，之前并未进入，现在走在其中才知有多深。山洞的尽头散发着一股令人相当不安的气息，由于已经知道尸穴所在，前辈和方奶奶并未觉得过分不安。来到尸穴旁，确认仲康老人尚有一口气在，且暂无性命之忧，前辈便去打开尸穴的盖子。尸穴并非石穴，年时已久，盖子很容易就被打开，方奶奶伸着脖子一瞧，烛光下一具保存完整的男尸静静的躺在里面。
虽然外面天色已亮，但山洞太深，阳光进不来，阳气更不要说，为了避免诈尸，前辈使出手段加以控制，很久之后才低声说一句：“成了。”
40.
方奶奶被吩咐守在仲康老人身边寸步不离，前辈将男尸弄出尸穴，用自己的外衣盖住男尸的脸和上半身。做完这一切后，前辈未做任何休息，立刻连同方奶奶一起，将仲康老人的衣服脱个精光，而后放在尸穴中。
方奶奶对神棍阿宏说道：“前辈说这叫养阴，仲康的阳气已经全无，若不能妥善保存阴气，必将没命，且死后不得安生。前辈的本事很高，依靠尸穴保住阴气，利用医术补足阳气，仲康在尸穴里半昏半醒整整二十八天，拉屎拉尿，喂水送药都由我来照顾，直到第二十八天的夜里，前辈和我说了一番话，原本明朗的希望又一次打了水漂。”
前二十八天里，仲康老人虽然半昏半醒，却没有自己的意识，像个孩子手里的娃娃一样任人摆布，让吃便吃，让喝便喝，大小便也根本不能自己控制，简直就是个废人，更无从提起认出方奶奶和前辈，可谓是眼珠都没有左右转动过。第二十八天的夜里，前辈对方奶奶说道：“仲康即将阴阳平衡，从明天开始，不出三五天便能成为正常人，然而经过这几天的判断发现，等他彻底好转后，将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当然，我的医术没有如此高明，之所以判断他会失忆，且只是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全是从老祖宗留下的古书中得知，前人有例。”
虽然前辈没有细说，但是方奶奶从前辈沉重的面色中明白，所谓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大概就是失去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忆，也就是说彻底康复的仲康老人将会忘记方奶奶。
前辈说道：“你若真爱仲康，就应该借失忆彻底离开他的生活，否则即便他记起来，你们也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徒增一份痛苦呢？”
方奶奶最后问一句：“我的心牢困锁，和仲康的穷苦命，真的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怕是无解。”前辈严肃的说道。
第二十八天的夜里，方奶奶含泪离开洞穴，回到木屋中哭了好久。仲康老人在第三十天醒来，果然忘记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前辈谎称他们抓鬼时受伤，才到山洞中养伤，并未提及方奶奶半个字。仲康老人随前辈回到村中，也曾听村民提起过方奶奶，却对其没有多少印象，只在很早的记忆中停留着几分很浅很浅的影子。至于仲康老人进山寻找崩溃的方奶奶，在山洞中照顾方奶奶，以及帮忙重修木屋的事，由于原本就是避着村民做的，根本没有人知道，也就无人提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仲康老人心里没有半点方奶奶的存在，从此成为陌生人。
生活重归平静，失去短暂爱情的方奶奶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为儿子转珠续命上。仲康老人再娶的那天，方奶奶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回想二人共度良宵，月色是那么的美，烛光是那么的暖，仲康老人是那么的阳刚，自己是那么的动情，现在却已被淡忘，别人也已嫁娶。自此方奶奶不再与村人接触，变得更加孤僻。
多年之后，前辈来到山上，说道：“我命将休矣，最后一次与你说上一句话，他日将有小儿迷入山林被你搭救，造化之下你与仲康再续前缘，到那时，聚散离合，好自为之。”
前辈说罢转身离开，方奶奶深知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到前辈，赶忙跪在地上磕头。不出数日，山下传来哀丧之音，前辈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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