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刘小花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有点拿不准姬六到底意欲何为。“嫁谁?”
姬六负手向她看过来,说:“仓家与田家的旧事,也不晓得你知道多少?”
刘小花老实作答:“你就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罢。”
姬六点点头,似乎嫌阳光太盛,抬头眯眼看了看日头,随即便有个小厮撑着伞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站到他身侧,低眉敛眸,看上去虽然是训练有素,但手一直抖得厉害,连着伞也抖个不停。姬六却似乎不大情愿他在这里,微微蹙了蹙眉说:“我哪里就这么娇弱?”
小厮怔怔立刻收了伞,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跑。可跑了二步,觉得似乎不妥当,连忙跪到地上,结结巴巴地回话说:“公……公子恕罪。”在大街上格外显眼,连茶肆里的空同都注意到了这边的事。站起身来看着这边。
姬六乜眼看他,笑了笑,分外的和气,可小厮却更害怕起来,连话都不敢说了,想磕头,可迟疑了一下又不敢再磕,僵在那里。
“你去罢。我有话要跟你家公子说。”刘小花伸手扶姬六,把他往树荫下头带。
那小厮愣了一下,不知道刘小花是什么人,但见姬六真跟着她走了,连忙爬起来慌慌张张行了个礼,转身就跑。
姬六边走着,边低头看看刘小花扶自己的手,温温和和说:“你到是乐意做好人的。”也看不出喜怒来。
刘小花如今到真不害怕他,少了害怕,对他无欲无求,态度便也坦荡,就算是惹得他心烦发怒又怎么样,还能吃了她吗。只说:“你身边一个合用的人都没来,看来在国宗也是过得不太好了?”
姬六眯了眯眼,仔细了看了看她,见她讥讽,说:“恐怕不能如你的意。这些下人不中用到与国宗没有多大关系。只因前事曲折坎坷,合用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才会在人手上见拙。如今我一个人,也顾不来那许多事,姬安虽然忠心,但是武夫而已。”
不知情的人见两个人谈笔风声,怕还以为是什么挚友呢。
待走到了树萌底下,姬六才说起仓田家的事“仓家与田家世代联姻,为了不乱套,早有些不言而喻的规矩。哪家的嫡长房先诞下长子,下一代便以哪一家为尊,另一家嫁嫡长女为附。若是两家同时生了儿子,就静待下一胎,哪家先诞下女儿,便是哪家为附。”
“那要是生了硬说没生呢?”
“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嫡房生产是大事。一屋子十个稳婆还别有护卫,别说是人,就是蚂蚁都进不去出不来。”说着,深深看了刘小花一眼。
刘小花到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恐怕她的生世也跟这样的规矩有关。当年这事恐怕是闹得沸沸扬扬。只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变故,才有今日这种生母不情愿她回去‘大姐姐’也不想让她嫁过去的局面。恐怕唯一想促成她归家的,只有那个所谓的老祖宗,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地。总不可能是,想念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晚辈吧。
也难怪姬六说,只要她找个人嫁了,就不必再趟这浑水。可关键的是嫁给谁。她若有所思年向姬六。
姬六也并不避讳,继续说道:“如今仓家与田家之间的关系正可谓岌岌可危,国宗惟恐仓家与田家东山再起,也正有分裂两家的念头。你嫁到国宗,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坐山观虎斗。何乐不为?”他向来说话都是这么温声细语,语调即平缓又坦荡。
刘小花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是国宗的人让你来说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姬六反问:“有何差别?”说到底,国宗很多事都在他掌握之中。至于还没有在他掌握之中的那些,恐怕也不远了。
刘小花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她良久没有说话,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姬六分析的不无道理。心理上,她对仓田两家一点感情都没有。而她现在,也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环境,希望安静地呆在小蓬莱修道,对那些事情自然是能躲就躲。可她即要嫁人,却又不能真的随便找个人嫁了,到时候不是害死人家吗。所以一定要嫁一个仓田家不能轻易就处置掉的人。世间也确实没有一个比国宗更稳当的,一劳永逸。不过这与其说是嫁人,不如说是战略性合作。国宗帮她站稳脚,她帮国宗分裂仓田家,既然并不是真的丈夫,心理上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相比较小蓬莱也只能拖一时。这个法子当然是最好的。
姬六说完这些,也不着急,静静站在她身边,仿佛在看远处的山色。时不时短暂瞟刘小花一眼。
好一会儿,刘小花问:“那你觉得我嫁给谁比较妥当?”
要论起对国宗的了解程度,问谁都不及问他来的实在。
姬六到没有立刻回答,笑起来,说:“你到信得过我。”
刘小花垂眸说:“我想在这件事上,我们是利益一至的。”到底是国宗想分裂仓田家,还是他的意思,刘小花更偏向于后者。姬六所图的是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什么是属于他的?在他看来恐怕是整个天下。现在国宗在他眼中根本不够看,恐怕最忌讳的还是潜伏不动树大根深的仓田两家再次合力。宝座都没有坐稳就要被赶下去,自然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说到底,姬六这次前来与他之前的每个举动一样都并不是无的放矢,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这件事有姬六参合,刘小花反而有点异常地安心起来。做为敌人他是可怕的,但是做为盟友,哪怕只是短暂的盟友,也让人觉得可靠得很。
姬六见刘小花这么爽快,反到有些犹豫起来。没有哪个女子,不把婚姻当成人生大事,哪怕是修士们,嫁人这件事也是非常重大的决定。可是,刘小花的反应却让他感到意外。
当然,这种反应,更加符合他的口味,只是让他心里有些不自然。他即喜欢她这种不拖沓的样子,同时又感到莫明燥恼。姬六浅浅吐了口气,才继续平心静气地说:“难得你这样信赖我,我自当帮你好好地谋算了。你也放心,说到底我要的只是安心,并没有大杀四方的打算”很是客套。把话也难得地说得清楚明白,不让人猜。
刘小花知道,他这是许诺对两家人不会赶尽杀绝。说到底是不信任她。血缘的羁绊不是那么容易解开,虽一时恨极但再一时又恐怕她会因为维护对方而动摇。不过认真说来,他说这样的话并不算托大,他是有这种制服别人的本事的。或有凶险,但他就是有一种让人相信他一定做得到的本事,也确实从来没有失败过。
虽然此时并不知道姬六许诺的真假,可刘小花还是轻轻礼了一礼,笑道:“那我先谢过公子。”她已经跟着姬六学会了,心里真正的打算与决定并不在脸上显露出来。
两个人目光交汇,还笑了笑。相敬如宾起来。
刘小花看着姬温和的笑容,却明白,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两个人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置对方于死地。哪怕真的手握天下,只要她活着,太看得起她的姬六就不会放心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两家人,怕她借自己的手在两家站住了脚,却还想得到。
而只要他不死,她就会担心他总有一天卸磨杀驴斩草除根。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