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又死了一回,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是她心甘情愿为百里去死的。.最快更新访问: 。
人死以后,按理说是该回归地府,可她在原地等了许久,也不见鬼差来勾魂,莫不是这段时日死去的人太多,所以忙不过来了?
如此倒好,她就站在原地,说不定能见着百里最后一面。
长风拂过坂道,吹得两岸殷红的曼珠沙华窸窣摇摆,几株‘花’蕊随风而逝,落在不远处静静流淌的忘川水上,白姬盯着那‘花’儿打着旋儿,打着旋儿缓缓被河水吞没,感觉它在河水的面前是那样渺小,正如苦苦挣扎在凡间的每一个人,在川流不息的命运中加紧步伐,最终还是逃不开命定的捉‘弄’。
她活过,尽管又死了,然能与百里相识,与他一路走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结‘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朋友,或许旅途多有磨难,他们之间也不乏矛盾摩擦,可如今她走到生的边缘,死的面前,眼中划过的却是一幕幕温馨的场景,划过的是百里时而温情,时而狡黠,时而诡异莫测的笑容,想起那夜宫中他炽热绵长的‘吻’,想起他在珠玑阁前对自己承诺的每一句话,在她干涸的眼眶里,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她一愣,立刻伸手去擦,然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怎么也止不住。
哭有什么用?!
一边胡‘乱’地擦去脸上止不住的泪,白姬轻颤着吐出一口气,从出生到死,乃至母妃去世的那刻,她都没有哭过。她从小就明白,哭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坠‘露’的泪水能博得父王和皇兄的瞩目和关怀,而她的泪水则低廉得一文不值,她不哭,是因为除了母妃会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她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视线不断地模糊,如今,她终于找到了那样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想与他共度一生,可还是逃脱不掉被命运所捉‘弄’的结局。
“你的命太苦了,连我看了都要忍不住鞠一把辛酸泪,可是这些到底都是由谁而造成的呢?”一道尖锐讥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切断她哀痛的思绪:“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生的机会,却因为一个满口谎言的男人而再度失去。”
白姬愣了一愣,本能地向后退去。
这是司南离的声音,莫非百里和判官没有制服他?!
“不必慌张,我是来帮你的。”他的声音陡地放低,变得轻柔,而极具蛊‘惑’:“本来就是我和百里之间的‘私’怨,凭什么要让你一个无辜者来受累呢?作为百里曾经的朋友,我不忍心看你像昔日的我一样为他所‘蒙’骗,今日,我便来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白姬临河而立,长眉一拧,态度十分坚决。
“不必了,你害了那么多人,被杀也是死有余辜的下场罢了。”她侧头往川流的河水看了一眼,打定主意,若是司南离步步紧‘逼’,她便索‘性’跳入这江河之中去,一了百了!
“哦?”司南离语带笑意,话锋一转,直直戳入她心肺。
“这句话本就是个悖论,即便我坏事做尽,死有应得,但也掩盖不了你被骗的事实啊!还是——”他刻意地顿了顿,像是在吊白姬的胃口,又像是在她忐忑的心上寸寸凌迟:“还是你预料会发生什么,所以你在害怕?”
看见白姬脸‘色’倏然一变,他再度笑了起来。
“看来我猜得不错,你心里果然在害怕什么——”他越发张扬的声线就犹如一把钢刀在她心弦上刮呀刮,“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揭发,总比你泥足深陷后发现自己难以‘抽’身要来得好,届时你一定会感‘激’我的!”他语落,白姬只觉眼前场景渐次更迭,而后蓦地黑了下来。
司南离的声音始终在耳畔挥之不去:“首先,让我们来到故事发源的开端,想来你应该对此处并不陌生。”他打开‘蒙’在白姬面前的手,勾‘唇’浅笑。
“恭喜你,到家了。”
行走于河岸边,鼻尖盈来青草香,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是一株株不知名的蓝‘花’,‘花’瓣有碗口大小,三两个幼童从身边嬉戏跑过,他们看不见白姬,白姬却能看见他们。放眼望去,青砖白墙的小屋分布得错落有致,几缕炊烟悠悠升起散入白云间没了踪影。在这个村庄里,无论男‘女’老少,相貌都生得与寻常人有些许不同。白姬望着他们额角处晶莹剔透的小角,一言不发,乌黑的眸子中划过一束未知的情绪。
这时,司南离那轻挑的嗓音再度响起:“这是蛟族的族人,看见他们你有没有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白姬下意识地往身侧看去,空‘荡’‘荡’的,除了不远处有几个小孩淌水玩,‘腿’上分布着一些浅浅的鳞片,在太阳的照耀下,水‘花’四溅,亮晶晶的。
她不由一愣,说不熟悉那是骗人的,从走入这座小村庄起的那一刻,她便觉得眼前所呈现的景致与记忆中母妃所说的一切全部重叠,唯一不同的是,她从母妃口中听到了回忆,而在这里回忆却变作了真实,真实到令她萌生一种莫名的恐惧。
正愣着神,视野里蓦地走来一名少‘女’,她身穿浅‘色’上衣,藕荷‘色’的长裙,衣角上系着一溜彩绳,脚步轻盈,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望着她遥遥走来,满脸的神采飞扬,白姬的‘唇’角不由自主染上几分笑意,似被眼前的少‘女’所感染,心情高涨了几分。
忽然,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浔!”
白姬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而对方却与她擦肩而过,越步向前,同时,身后响起清脆悦耳的应答声:“叫我作甚?”心神剧震间,她回过头去,先前那少‘女’已笑着走到近前,平直的眉,乌黑湿润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泉,她直直看向你的时候,你只觉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鼻子小巧‘挺’直,鼻尖微翘,薄薄的一片‘唇’抿出俏皮的弧度,粉嫩若‘花’瓣。一番怔忪,少‘女’已然越过她走到前面,白姬适才回神,心跳若擂鼓阵阵,久久不能平息,眼前这少‘女’生得竟与她有八分相似。
偏生,这时司南离的声音好巧不巧地响起:“奇怪,怎么你叫阿浔,她也叫阿浔,啧,仔细看,长得倒也有几分相似。”最后一句话如钟鼓鸣响在她耳畔,白姬只觉灵台轰地一声,霍地转过身。
伴随着银铃般的笑语,那名叫做阿浔的少‘女’与同伴渐行渐远,话语间依稀能听到水祭的字眼。
司南离问:“还想继续看下去么?”
白姬咬了咬‘唇’,黑瞳中映出少‘女’纤柔窈窕的背影,不知怎的就心头一空,无由来地惶恐起来。这名少‘女’的出现来得太快打得她措手不及。
“我说过,真相或许残忍,然对于沉溺其中的人而言,却是长痛不如短痛。”司南离蛊‘惑’的声音犹如画外音在她心头不断地撩拨,明明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好心,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阴’谋,然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怂恿着:看吧,看吧,都到临‘门’一脚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么?
两种声音在不断博弈中,白姬沉默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似乎料定她一定会作此选择,司南离的声音浮现笑意:“好,恭喜你获得了直面真相的勇气。”
画面一转,转眼身处稻荷‘花’香之中,近处蓝‘花’摇曳幽香扑鼻,透过枝蔓缝隙,白姬看见一群少‘女’在浅岸踏水嬉戏,白嫩如藕节的小‘腿’上溅着水‘花’,隐显出一排浅浅的龙鳞来,颜‘色’各异,众人中,唯有一人的鳞片泛着淡淡的莹白,如月光般柔和,白姬视线上移,看见一张熟悉到刺眼的笑容。
她最顽皮,轻快灵活地在池塘边上踩水,溅了一‘腿’的泥点子。人群中有人笑道:“阿浔,你这样若是让大祭司看去了,少不得又要被唠叨一番!”
她停下步子,回身吐舌比了个怪腔,学着大祭司的声音颤巍巍道:“身为‘女’子,坐要有坐相,站有要站相,说话不可大声,笑更不能‘露’齿,行走要似杨柳扶风,轻柔婉转,如此方是名‘门’淑‘女’之道。”语落,她一跃而起,白皙小巧的双足重重踩在泥滩里,兀自捧腹,笑得不能自已。
如此轻快肆意,如此飞扬洒脱,白姬远远望着,几分‘艳’羡几分嫉妒,眼眶发涩,视线却不能移开半分。
转眼,大伙都散了。她一个人坐在湖边,将‘精’致刺绣的缎面鞋搁在岸田上,她将脚浸在水里慢悠悠地洗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这一幕白姬不知在哪见过,既感到熟悉,又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果然,少‘女’洗着洗着忽然猛地从水里站起,白姬隔着‘花’丛看不分明,只觉她脸上同时划过震惊诧异羞怯的若干情绪,随后身子一晃整个往水田倒去。就在她快要跌倒在地的同时,前方有人影闪现,一只手环住她后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藕荷深处出现一高大颀长的背影,他低垂着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怀中的少‘女’,而不远处的白姬目睹这一切,只觉得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司南离轻笑:“哦呀,如今你脸上这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实在深得我心呐。”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因为郁闷发了些小牢‘骚’,不过好感动,得到潜水妹子暖心的回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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