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章‘春’去了“四零三”工地履行监督职能,正心身俱疲地下了公‘交’车,沿街往租住的阁楼走。。 更新好快。不知为何,一向畅通无阻的路段,突然堵车了。路上很快便涌满了焦躁不安的汽车,司机们用鸣笛或者咒骂的方式,发泄着被堵的不满和忿恨。她在污浊嘈杂的马路边上,一边抱怨这个城市‘混’‘乱’的‘交’通,一边掩鼻飞快地赶路。
走着走着,突然,她听到半空里有熟悉的方言兴奋地响起:“好壮观、好雄伟啊!……”循着一声长叹看过去,便瞥见一个20岁左右戴着安全帽的年轻人正肃立在5层楼的脚手架上,向那长龙似的车队,挥手高声叫嚷着。她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在微亮的灯光里,却朦胧看清了他神情里的欣喜和欢愉。让城市人厌恶至极的堵车,在他的眼里,反而成了奇观,成了值得欣赏的风景。快乐对于他,来得如此简单,这是被大洪以及工作与竞争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章‘春’一直以为,生活只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下去;她与他,既无‘交’情,也无言语,大楼盖完了,他便会随了建筑队转移阵地,此后漫长的一生,可能没有再相遇的机会。但突然来了一场大暴雨,让她在电闪雷鸣中,看清了这个从来没有和她‘交’谈的年轻同乡,他是一个很实在很会过日子的小伙子。
那是这个城市30年来罕见的一场大暴雨。章‘春’当时刚刚下了公‘交’车,雨势猛然大至倾盆,而那一个路段,恰恰是整个城市的最低点。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间。她连想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卷入了巨‘浪’之中。似乎只是一秒,似乎过了好多年,她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腰抱住。昏‘迷’中,她觉得自己正靠在一个男人的‘胸’前,那样结实的臂膀,那样平稳的心跳,让她再不必惧怕。她只需跟着这个男人,向前,向前,一直抵达安全的最高处。
章‘春’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雨水,依然以不可遏止的速度,疯狂地涨着。水面上飘满了木板、垃圾,甚至有自行车一闪而过,而一辆小型的“‘迷’你”轿车,竟被一个漩涡瞬间卷了下去。她心内的惊惧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踏破栅栏,蜂拥而出。而她,就在这时,看到了他。他像鱼一样,一次次潜入水底,将被洪水卷走的路人一个个抱起,而后用一只臂膀划向她倚靠的高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到第八个的时候,他终于大口地喘着粗气,虚弱地蹲在了台阶上。此时,‘交’警已经赶来,快速组织周围的路人安全撤退。暴雨,也开始渐渐减小,路上的水,打着漩转匆匆流向了不远处的护城河。
章‘春’扭转过头,想要向他说声谢谢,但他早已起身朝对面的工地游去。她站起来,担心地朝他喊:小心点!他回头冲她笑笑,而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不过是几秒钟,便抵达了对岸。她看见他回头,朝这边被他救起的人们挥着手,又骄傲地喊过来:放心啦,我从小在河边上长大,水‘性’好得很呢!那一刻,泪水悄无声息地‘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第一次,被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弄’得‘激’动的哭了。
这场大暴雨之后,不知为何,对面的工地上,换了新一批工人。她还没有来得及问那年轻同乡的姓名,向他说声谢谢,请他吃一顿饭,他就从她的视野里彻底地消失掉了。她与他,在这个城市里,此后连彼此对视一眼的机会也不再有了。
几天后的报纸上,登出表彰此次暴雨中英勇救人的市民。满满的一个版面,她一个个地找一个救了8个路人的英雄。可惜,没有找到。对于她所处的路段,报道的只有一个将人从汽车下救出的民警。
她一直为此难过。过了许久,她才明白,“市民英雄”里,怎么会有他呢,他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匆匆过客。就像当一栋栋高楼跋地而起,感谢的碑石上,从来都只雕刻那些知名的捐助人士,而他与成千上万个工友,则在大楼竣工的那一日,即被这个繁华的城市无情淡漠地删除了,没有人会想到或者记起,他们曾经在工地挥汉如雨地苦战的情景。
可是,总有一些微笑,或者背影,会被有心人长久地记着。就像......章‘春’再也不能把他忘记一样。
她深呼吸着,像个被人遗弃的‘女’孩,内心有说不完的悲伤,牵挂的是一个从没有结‘交’过的陌生人,让她在一秒钟内满眼泪光。不知怎么的,她竟想他走到他身旁,来拥抱她,让她靠在他结实的身体上,好好地歇息一会儿。真的,她真希望能找一个这样的寄托,然后忘记某个人。
那天,她去工地没有按计划行事,只稍稍‘露’了一下脸就走了。心里想的也不是工地上的人,也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那个小老乡。不知为什么,才远远的见了那么一面,就只把已失去了知觉的她抱上了岸,就忘不了,才短短几个月,她已经觉得恍然隔世,她的心思全在小老乡身上。
星期天,郑大洪开车来接她去玩,她开始把他当成了她的小老乡,她幻想他试图来‘吻’她,可就在大洪真的要来那么一下的时候,她瞬间清醒了,毅然挣开了大洪的双手,离开了大洪的怀抱,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幸好大洪眼疾手快,再次扶了她一把。然后,不停地向她道歉,可是,她一点也不卖他帐,狠劲把他推出了‘门’外,大洪在‘门’外,发了一阵呆,又厚颜无耻地走进屋,低声下气地请章‘春’出去散散心,被章‘春’坚决地拒绝了。大洪嘴角不觉的扬起了一个弧度,笑了笑,转身心里一阵不爽的开车走了。
也许,就是那不经意间,一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悄悄的潜进了她的心里。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也许已溶化进了她的机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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