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朗云二人心念着回烨城向雪鹤报告这一个消息时,她却不在烨城中——此刻的她,正奉了程肃的命令,回耀州行及笄礼。。 更新好快。
耀州位于风雪关防线的中央枢纽地带,风雪关三大主城分别是耀州,辉州和煜州,其中辉州和煜州由程雪鹰和左炎分别看守,而作为风雪关最大的城池的耀州,则一直由程氏族长驻守。耀州号称“铁城”,自建成起便没有被攻破过,每年耀州的城墙都有加固,城墙上则架着数百‘门’大炮——那是北朔最高的科技成就。厚墙加大炮,使耀州在匈奴的连年进攻中得以保存下来。北朔有句话,叫“耀州存,北朔兴,耀州破,北朔亡”。足见耀州的重要‘性’。
而耀州后是广阔的靖湖平原,靖湖平原后便是帝都兆京。因此耀州一旦城破,匈奴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兆京。
叶氏让身为黄金贵族之一的程氏驻守耀州,可见耀州的重要‘性’。
但纵使荣耀加身,程氏一脉都秉承着祖训,吃行朴素,就连建在耀州城中的国公府,都比其他黄金贵族的府邸要寒酸的多。
程氏将‘门’出身,对住行之类的身外之物本就不甚关心,加之程氏历代族长为了守城鞠躬尽瘁,吃住几乎都是在军营中,这国公府便成了客栈一般的存在,闲时来这里住上一住,一有战事便匆匆离去。到了程肃这一代,这种情况更是常见,将军夫人过世的早,国公府更没有什么可以留住程肃的事物了,除非是过年之类的大节,才偶见程肃归来。
早先公子小姐们尚是年幼时,这国公府还是很热闹的,而今他们长大了,皆去从了军,这国公府,除了几个老仆外,倒真像个废院了。
雪鹤一年当中也是极少回耀州的,一方面烨城事务繁杂,一方面家中是真没人,来了也不知见谁去。今年雪鹤的生辰一过,程肃就差人催她几次回城——怎么说她也是程家唯一的小‘女’儿,明里暗里她这个程家三小姐的身份也让不少小贵族垂涎,这两年媒人几乎将国公府的‘门’槛踩断,都是替雪鹤求亲的。之前程肃念‘女’儿年小,都拒绝了,而今看小‘女’儿成天将自己整的跟个男人似得,十分心急,干脆为她风风光光的办了个及笄礼,意思程家小姐已经成年,现在是可以考虑婚事的时候了。
雪鹤对礼仪向来没概念,能乖乖回来行及笄礼,只为哄的程肃高兴了,能骗得一些军饷来给鹤骑‘花’‘花’。至于及笄后怎样应付那些求亲者,也不是她担心的,反正到那时她人已经在烨城了,天高皇帝远,管那些媒人在国公府怎么闹腾呢。
那日天高云淡,和风暖阳。
在国公府那方小小的后‘花’园中,雪鹤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正坐在石凳上,她一边抖着二郎‘腿’一边磕着瓜子,时不时的还向前头瞄两眼,“诶诶诶,手抬高,抬高!没吃饭么?软绵绵的像什么样子!看你前几日做横事的时候‘挺’‘精’神啊,拿出那时候的‘精’神头就好了嘛!”这样说着,她还拿起石桌上的一个根细树枝指指点点,
此时天气转暖,但地上依旧能积上一层薄雪,雪鹤穿得单薄,她面前的小娃娃也穿得甚少。
那小娃娃不过五六岁的模样,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机灵地滴溜溜转,颇有雪鹤幼时神韵。他套着一件豆绿‘色’的小褂子,乍眼一看像颗小青豆。
见雪鹤这样严厉,小青豆皱起脸来,“姑姑……”
“别套近乎!”
“可是你看,太阳都到正中了……”
“太阳就算落山了,你没练好这套拳也别想吃饭,”雪鹤一边用树枝指点着小青豆的动作,一边磕着瓜子,“严师出高徒,平时就是你爷爷和你爹太宠你了,所以到现在连套拳都练不清楚。程氏驻守风雪关,功夫不好是想给蛮子送命去吗……诶诶,手抬高手抬高!出拳要利落,你这算是什么?拉磨吗……”
就在小青豆无语泪苍天的时候,允之从后厅走出来,唤雪鹤,“头儿,二公子喊你吃饭呢。”
“就来!”嗑完最后一颗瓜子,雪鹤拍了拍前襟,抬脚就要走,可没走几步,她又马上转回身来,凶神恶煞地对小青豆说道,“你先给我待在这儿练着,练完全套才能去吃饭。”尔后又对允之道,“看着这小子,别叫他偷懒。对了,等他练完了拳,顺道叫他把这一地的瓜子皮给扫了。”
允之望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小青豆,笑着道喏。
雪鹤唱着小曲儿乐颠颠的离开,对小青豆在后头嚎叫的“暴君”“屠夫”“魔鬼”等词汇充耳不闻。
绕了几个弯,来到偏厅中,就见程雪枭一个人在圆桌前吃饭,他穿着一件孔雀蓝底的绣暗纹长袍,头发用‘玉’冠一丝不‘乱’的束着,雪鹤抬眼一瞧,见桌上的吃食都比往日要‘精’致许多——她这个二哥是十足的公子哥儿做派,在吃穿上不管何时都要求‘精’益求‘精’,头发必定纹丝不‘乱’,衣裳也不能有褶皱,饭菜还要按照他的要求细细做来……托了他的福,雪鹤在府上的这段日子吃得不错,但雪鹤常想,若不是她这个二哥守城的本事不错,就凭他这扭捏的贵族脾气,八成要给父亲赶出家‘门’。
雪枭见雪鹤一人来了,又一伸脑袋往后看,问道,“怎么就你一人?耀儿呢?”
雪鹤抖开袍子坐下来,洗了手后,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饭,答道,“练拳呢,一套拳练了三天还不会,便罚他练完了才能吃饭。”
雪枭听闻噗哧一笑,“饿坏了他,小心大哥找你麻烦。”
“大哥最近忙着补墙呢,才没心思找我麻烦。”辉州在冬日里和匈奴打了几场硬仗,几个月下来,城墙都差点叫匈奴刨穿了,程雪鹰忙得焦头烂额,他见自己这段时间没空教导孩子,便同妻子商量,将孩子程耀送到耀州。
说起这个耀儿,乃是程氏长孙,他出生在耀州,便以“耀”字为名。而这个程耀,脾气秉‘性’都没有随他温敦的爹和善良的娘,倒像极了他的叔叔和姑姑,在耀州,没了父亲管教的程耀如鱼得水,与左右街坊邻居结‘交’了一帮小兄弟,几个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奶’娃干尽了上房揭瓦之事,雪鹤一看这耀儿颇有自己当年之神勇,一想这还了得?!再放任下去将造成无法逆转的堕落,便担任起教导耀儿的职责。
而戎城守将程雪枭出现在耀州是因为每半年的指挥使考核——这个考核是风雪关独有的规矩:每年到了规定的日期,诸程雪枭这些重城守城将会陆续到达耀州,将半年来城池的胜败情况,人口数量,以及消耗军需等事情,事无巨细地要向程肃报告。
因此,雪枭和雪鹤才能在家中碰头。
“二哥,你今天去爹爹那里了?”雪鹤夹了一筷子菜,貌似随意问道。
雪枭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爹爹审得怎么样?”雪鹤说着压低了声音,“他有没有发现你拿军饷去讨好你府中的那几个姐姐?”
雪枭抬眼白了雪鹤一眼,一脸正义凛然,“思想肮脏。”
雪鹤挑眉,“不是因为这件事么?那我怎么听说爹爹这几天心情不大好,好几个指挥使都挨了骂?”
“还不是因为军需的问题,父亲说我们几个大城池的守将在这半年的军需耗费过大,说要在下半年缩减军饷。开什么玩笑,我那儿可是前线,缩减军饷是要我的人去送死么?”
雪鹤问,“爹爹卡你的火器了?”
“何止是火器,连兵器都一并卡了!”
“这么严重?”
“还不是穆王爷那老匹夫,”雪枭恨得咬牙切齿,“他拖欠了大量铁砂和铁块,让咱们火器和兵器都做不成。整个风雪关入不敷出,当然要卡供给了。”
穆王爷真正的称谓是靖安王,封地在风雪关后方的靖湖平原上,那里耕地广袤土壤‘肥’沃,是北朔最大的粮仓,同时,靖地东北角盛产铁矿,风雪关所用的铁器全全都是靖地供给的,若穆王爷卡了铁器,风雪关守兵守城时可就要光腚了。
雪鹤闻言道,“叫爹爹去皇上那告状啊,这可是边疆,穆王爷少给铁器,不怕边疆不稳吗?”
“求了,早些日子父亲递了折子上去,可根本没用。南方那边正在‘春’耕,但数月来滴雨未下,陛下担心闹饥荒,正忙着筹钱治旱呢,所以刚刚叫穆王爷大出血了一次,强行征了好多钱,穆王爷这会子哭穷哭得厉害,陛下刚叫他吃了亏,如今不好再叫他出血啊。”
雪鹤的脸‘色’明显不愉快了,“那少了铁器的亏就让我们打碎了牙齿自己咽?”
雪枭压低声音道,“陛下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其实前些日子父亲同我透‘露’了三两句,意思说这几年灾祸太多,国库银子一直都是亏空的,陛下思虑着风雪关四十万守兵人数太多,要裁军,”说着他冷笑起来,“真是开天大的玩笑,我还感觉戎城的人手不够呢,再裁要我去做光头将军吗?要裁也裁虎‘门’啊,又没战事,他们吃闲饭的才多吧……对了,那武宁公家的小‘女’儿叫杨婉是吗?不是前段日子嫁去帝都了?嫁给六皇子,听说长得‘挺’漂亮的,没想到……啧啧啧。”
雪鹤十分诧异二哥的跳跃思维,竟能从军饷一下子绕到杨婉身上去,她回想起当初和杨婉在鹏城的种种际遇,稍微一愣神,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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