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倏地消失在那棵树旁,显然是躲到树的后面去了。-我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沉,而这时,终于有人追上了我,她仿佛是饿虎扑食来的,狠狠地将我扑倒在地,两人便一起滚倒在地上,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后面的情况,只见这个追逐着我的队伍,已经由先前的十几人,变成了几十人,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开始恨我,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根必要置我于死地的毒箭。
我知道,我彻底地完了,今日逃不脱了。
果然,她们冲上来后,齐齐地抓住了我的手,我的脚,然后将我抬到半空向冰雕群内而去。她们依旧叫着,笑着,高兴已极。这时候,就算宗伯孤注就站在场外,恐怕也不会觉出哪里不妥,肯定以为大家都在玩游戏,一个令大家都很快乐的游戏。
实际上只有玩的人和被玩的人,才知道,我的死期到了。
放弃了挣扎,知道自己绝没有逃掉的机会。
脑海里却有无数个念头闪过,恒王猎园里与澹台那速的相遇,恒王府内众人的冷落,皇宫内一重重生死边缘的挣扎和雪屋里的一切。
“那速哥哥,我们,终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继而却又想起在甬道内,宗伯孤注的背影,“做朕的‘女’人!不许再想别的男子!朕会带你出去!”
望着那晴朗幽蓝的苍穹,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我噗嗤地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宗伯孤注所说的这句话,此时此刻竟然能够让我笑得出来,喃喃自语,“傻瓜”
她们把我扔在冰雕群中,我艰难地爬了起来。发觉手掌正在流血,而头发也早就散‘乱’了,一只钗挂在耳边。我刚刚将钗拿了下来,便有人立刻从我的手中将它夺去,“拿来!把她身上的那些饰物都卸了!免得她自杀!那样就太便宜她了!而且若流太多血,到时候冰雕会不好看,不纯净透亮。”
众人都很赞同,“没错没错……”
说着七手八脚将我发上的钗饰都拔掉,大概有几缕头发也被拽掉,头皮上一阵生疼。转目间,看到皇甫嫣然又回到了之前的大马冰雕前,不过这次她没有看着大马,反而怔怔地向我看着。
真是没有想到,原来我真的注定这辈子都在她的面前这样狼狈的。即便要死了,也要死在她的面前。这时候,我对她也只有同情和悲悯,对自己便只有自嘲,而不是忌恨她什么,只是觉得天命如此,当真是人斗不过天,天机难测,我怎么能够想到有朝一日会死在这个不起眼的早就荒废的蹴鞠场呢?
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众人的脸上,一个个地看过来。
这时候,她们已经没有嘻笑之‘色’,不过依旧掩不住‘唇’角的兴奋,好像另一场快乐的游戏即将开始。我扭头望着那些冰雕,“这些冰雕”
“除了‘花’草树木,那些仕‘女’雕像,都是用活人浇筹,再经冰雕师打磨的。这些都是不听话的,本宫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们,却终于想到了这么好的法子。很快,你也能成为她们中的一份子。”
平妃和缓的声音响起,我却听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到了如此的地步,我也不见得就怕死,但是,却很害怕这样死去,想想便觉得,这是件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惧怕的事。
“平妃,你好狠毒!”
“她有你狠吗!哀家当初就不该留着你,将你关到畅园,而是应该直接杀死你!倒也没有今日一番手脚了!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回来本就没有安着好心,你肯定是和定难国圣君一伙的,明明皇上放你与那北王离去,如今却遍寻北王不见,还不是你与那圣君玩得把戏?找个借口来害皇上!你真该死!”
太后在两个嫔妃的掺扶下,也到了我的面前。
平妃也道:“是啊,真该死!如果不是臣妾发现这个真相,真得要到被她害死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自古红颜祸水,如今见此情况,倒真的让臣妾心惊‘肉’跳。”
我蓦地明白了。
这一切的一切,银面人是澹台那速及北王与我有婚约的事,肯定都是珠儿告诉平妃的。以平妃的聪明,自然推导出现在这些结论也毫不奇怪。
只是,为什么连珠儿都恨了我?为什么?!
雪好白。
因为她们一致认为我是个罪人,所以将我的双手缚起来,跪在雪地之上,仿佛赎罪似的,然后她们把雪团团地堆积在我的身边。初时,觉得雪好冰冷,冷得我的皮肤仿佛要在瞬间裂开,脆脆地响着,好像下一刻,我便立刻变成冰雕,如果被谁轻轻地推一把,便会倒在地上碎成无数小块。
但是过了会儿,便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任她们在我的身边忙来忙去。人生苦短,我剩余的生命更是短到我根本就没有预料到。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为宗伯孤注和澹台那速做点事,可以帮助他们也帮助我自己度过难关,但是一切还没有来得及,我便要离开他们了。
但是此时此刻,我并没有多么的难过,反而在想,一直都是别人在抛弃我,如今,我主动了一回,要“抛弃”他们了。
被封面冰雕中,不知何时才能够被人发现尸骨。发现的时候又会否是原来的模样,恐怕这生,无论是宗伯孤注还是澹台那速,都再也找不到我了。
想到这里,忽然很愤怒。
望着这群可恶的‘女’人,大声道:“你们这群胆小鬼!你们说荆北亡国了!却是哪里亡了!荆北还好好的,是你们这群胆小鬼都被吓疯了!不过也是,如今我便要封在冰雕中,你们的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灵犀宫美轮美奂,也不过是新来的国君让你们给皇上殉葬的地方,你们以为比前朝那些妃嫔幸运多少?!”
佘淑妃往我的嘴里硬塞了一团雪,“住嘴!”
我努力地将冰冷的雪全部都咽下去,继续道:“可是,荆北没有亡,皇上没有亡,你们想在那么美的灵犀宫里自刎都没有机会!”
看到婉淑仪抱了个大大的雪团过来,仿佛是要放在我的脑袋上,我就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于是更大声地大喊道:“你们杀了我可以!但请你们帮帮皇上,荆北没有亡!没有亡!”
眼前立刻黑暗起来。
原来,纵然是如此白的雪,挡住了视线,照样是一片黑暗。
好在感觉到有根指头伸进来,把挡着我视钱的雪团上掏了个‘洞’,使我能够看到外面,从这两个小‘洞’中,我可以看到为我清理眼前寒雪的正是佘淑妃,“不能让你死得太痛快了,害死皇上的人应该受狠狠的惩罚……”
我知道她才是害皇上的人,但是我没有揭破她,因为我害怕打草惊蛇,一旦被她或者是李重袖发觉原来已经有人知道他们的‘奸’情和诡计,所有针对荆北的行动,势必要提早发动。而宗伯孤注显然是需要时间的。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有话说,伸出舌头,立刻觉得要僵了,而且很疼痛,正要用舌头融掉‘唇’部的雪的时候,佘淑妃因为想替我‘弄’两个气孔呼吸,结果使雪掉了好大一块。
立刻狠吸了两口气,‘胸’中的闷意立减,大声地喊道:“妞儿!妞儿!他没死!他还活着!救他!救他!”
然后,我的‘唇’再次被雪封了起来,‘唇’的上方留有两个气孔,使我可以呼吸。眼睛处也留有两个气孔,使我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然后我看到皇甫嫣然跑了过来,她神‘色’古怪地望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只希望她听懂了我的意思。
我好害怕定难国圣君为夺天下,把澹台那速给忘了。也害怕因为我的死亡,澹台那速被黑衣人给杀了,种种的担心,使我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一个,或许并不是很聪明也不是很善良,但是却真心爱他的人的身上。即使是微小的力量,只要她记得他,不管他是生是死,她总能知道他最后的结果吧?
希望在她得到消失后,能够在封着我的这个冰雕前,告诉我一声,便已经感‘激’涕零了。
哗
有人提来了水桶,将桶里的水泼在已经变成雪人的我的身上,立刻便能够听到雪和水在寒冷的空气里的惨叫声,它们相互排斥又迅速融合,在一片嚓嚓声中,变得如铁坚硬。我知道这只是初步的工作,或许等一切‘弄’完了,明天或者后天,会有个冰雕师来到这里,将封着我的冰雕再仔细打模成非常优美的模样。
不,不可能优美。
因为我是个跪着的罪人。
再过了片刻,随着太后的离去,场内迅速地安静了。皇甫嫣然的目光明显锐利起来,我知道她又有活下去的目标了。
‘女’人啊‘女’人。
渐渐地,冰雕群内除了冰雕,便只剩余了我一个人,透过两个小‘洞’望着正前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发现有个人走了过来。我看不到她的脸,因为我是跪着的,我只看到她微微发抖的裙角,她似乎很是犹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才蹲下身,“郡主,你怎么样?”
我终于看到了她的脸,她正是珠儿。
这时候,大概是正午时分。
她的脸正迎着太阳,雪白的肌肤竟然毫无瑕疵,乌黑的瞳和微张的‘唇’,及愧疚的神情,组合成了一张很古怪的脸,好像很美丽,又好像很丑陋。对于她的问候,可惜我无福消受,所以无法回答,因为我现在等于是在一个冰套子里,除了眼睛还可以转动一下,全身都已经在雪的作用下僵硬了,即使不僵硬,也是被禁固着无法动弹的。
她望着我的眼睛,很真诚而痛心地说了句,“郡主,对不起。”
我心里问了无数个为什么。
我记得在东院的时候,是她陪着我一起生活。进宫的时候,也是她陪着我一起进宫。她还曾要求与我结拜姐妹,只是因为我不太相信形势上的东西而拒绝了她。我记得我们在宫中分开的时候,是那么真心真意地要彼此都保重,可是才仅仅两年没见而已,她就变了。她甚至能够把我骗到这种地方来,任由那些疯‘女’人将我置于死地。
怎么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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