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耀宗对摆在这药铺后院里头的东西很是好奇,又一点不见分生,直接问了出来。他原是来配一点药的,谁知道前边没瞧见人,又注意到后院的动静,就径自进来看了。药铺掌柜的见是熟人,又晓得周耀宗的身份,却不知他与喜儿亦是相识,便主动将话头兜揽了过来。
“就是生火用的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的。”药铺掌柜的随意解释了一句,又问,“是要配药还是怎么的?咱们外头说。”便要将周耀宗给请出去,大约是觉着这样的东西兴许不那么快叫官府的人瞧见好些。
显然周耀宗不准备买这个帐,身穿常服的他一笑,动作缓和将掌柜的伸出来请他到前边去的手挡下,便道,“那倒是不怎么着急,只是配点简单的药罢了,一会再说。我瞧着这个东西好奇得很,要是好使的话,倒是也想讨要个买的路子也买来试试。”
好歹是见过周耀宗这么多次,哪怕不见得都是什么好事,还有不少不好的事情,刘芳也没有到牵连无辜人的地步,加上周耀宗瞧着年纪不大又多少照顾过他们,便对周耀宗的看法还算可以。只是不清楚喜儿到底是怎么和县令有的牵扯,刘芳便也觉得,这些或许暂时不要和官府扯上太多关系好。刘芳一时间忽略了,就是有官府作为后盾,这些事情才可能更加的顺利,否则但凡有点权势有点钱的,都能够上来踩一脚了。
喜儿却不是和刘芳一样的想法,也是因为有些事情没有办法和她细说。周耀宗对这个感兴趣且愿意尝试,这是喜儿求都求不来的,现在东西还没有打开路子,自然是越多人愿意尝试并且给出看法或建议最好。他们觉得好的东西,别人花钱的未必是一样的想法啊。
“你想试试吗?”喜儿迎着周耀宗的目光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东西倒是还有,不过你往常没有用过,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习惯。要是真的很感兴趣,可以来问我,或者是我娘。我们也可以示范给你看一看。满意了你再买,不满意可以不要。”
原本语气应该更和善一些,可对着周耀宗,喜儿不自觉就用上了这样有点熟稔的语气了。她话才刚说完,周耀宗就立刻笑说,“你家弄出来的东西么?那我还是挺放心的,就是真的不好用,也不怕找不到你,总能找到了你讨个说法。”
药铺掌柜的听着,才注意到喜儿家和周耀宗大约是认识的。周耀宗也注意到了,便转头和药铺掌柜的解释了一句,“婶子的娘是我们村子里的,所以恰好就认识了,没想到在这里遇着了,没把掌柜的吓一跳吧?”
“没有,没有,”药铺掌柜的摆着手,“你们认识,那就更好办了嘛!这可是好事!”又讲,“要不你们就在这里谈一谈?我先去外头看着,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互相都是熟人么。”大大方方就要借地方给周耀宗和喜儿他们谈一谈生意。
“不用了,掌柜的。”喜儿依然笑,“我还想着找小哥领着去饭馆,要谈的话路上谈也是一样的。”不管怎么样饭馆那边毕竟是大头,周耀宗……与其说不重要,喜儿更觉得他可以理解得了,不会非留着她在这里和他说清楚才行。
果然周耀宗便说,“那就一会一边走一边说,那就劳烦掌柜的帮我配点药先了。”
……
周耀宗认识的人不少,大抵依然要说一句喜儿运气好。那个药铺伙计说的有熟人在的饭馆,恰好也有周耀宗的熟人,且周耀宗的那位熟人又是个说话有分量的。有了周耀宗在其中牵线搭桥,只是让对方试试看的话,又不需要费银子,也就比较顺利的将事情说定下来了。
这么半天下来,成果显著,比预想的好了不能更多,刘芳自然高兴。还是有周耀宗在其中帮了忙,刘芳一个高兴,便想答谢周耀宗,要请他到自己家吃饭。话说出口,又想到人家吃的多半是比他们家好上许多,刘芳一下子,少有的变得窘迫了起来。
“不用了,我还赶着拿药回家。反正我也是要买的,到时候给我算便宜一点就行了。”周耀宗拒绝了刘芳的邀请,牵上自己的马匹,便翻身上马,动作一如既往干净利落,显出几分翩翩少年的俊朗韵味。
喜儿仰头逆光看着马背上的周耀宗,挽着刘芳胳膊的她和刘芳一样心情不错,难得冲周耀宗露出一个大笑脸,满口答应下来,“没有问题,到时候给你个折上折!”很是爽快大方的样子。
周耀宗略一点头便同两人告别,骑着马先行离去。
从药铺掌柜的到饭馆到周耀宗,再后来又推销给了其他的一些人家试用,不说多么快,但至少当用过的人基本都觉得好,且愿意继续用下去的时候,蜂窝煤这样东西确实的被许多人家接受了。
负责这次所有关于煤矿事宜的人是聂文昭,当蜂窝煤被丰南镇上的一小部分人所接受的时候,他亦让县衙里在快要用尽之前储备的柴火前,购入了一批蜂窝煤。这事儿,既算表明他这个作为县令的人的态度,也等于是一个风向的转变。
与此同时,他还抓紧时间上书了一封关于煤矿的实际使用方面的奏折,其中的重点,无疑是这最好推行的蜂窝煤了。本朝并不只是发现了这一处的煤矿,只是在运用上来说,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还处在十分落后的状态。新的可利用且能够得到推广的办法,无疑是十分需要且十分有作用的。
朝廷的批文以超绝的速度发了回来且对于这样新鲜事物持以完全赞同的态度,则不需要怀疑,是对喜儿想要靠这一样东西获得第一桶金来说的最为绝佳的助力。
手里头握着十数份订单,每一单要的蜂窝煤数量都是在一百以上,这几天,喜儿和刘芳,包括胡灵儿都是忙得晕头转向,除了吃饭,几乎都是在做蜂窝煤。胡庆下课以后,也是跟着一起帮忙。胡全不是不知道喜儿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并不插手,至多帮忙送一下货,每天还是守着那几亩的田地,也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在这样繁忙的时候,喜儿家依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身穿锦缎长裳,眉宇间是对这农家小院的嫌弃,面容尽管努力显得温和一些依然带着不屑,这样的人物光是一眼瞧过去,便是与农村格格不入。马车停在了喜儿家不远处的地方,只因为前边的路有些窄小并不太好进去。
李管家从马车上被人扶着下来,环视一眼周围的环境后,嘴角便往下压了压。他往身边的人递过去一眼,问,“哪里是喜儿姑娘的家?”那小厮立刻弓着腰抬眼指了个方向,引着李管家往那边走了过去。
胡灵儿刚好口渴,从后院出来歇口气顺便喝口水,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院子外边张望,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她搁下喝水的碗,便走了出去,看到李管家等人,便远远的喊,“你们找谁啊?有什么事吗?”
一名小厮见终于有人出来了,还主动问了话,便忙回道,“喜儿姑娘是住在这里的吗?我们想找喜儿姑娘说一说蜂窝煤的事情。”他一面说着,还在一面注意着李管家的表情,怕自己说错话,也怕惹得他不高兴。
胡灵儿一听是找喜儿的,就马上说,“嗯,是在这里,你们先进来吧,我去喊我姐出来。”走过去打开了院门,也没有多管其他的,就直接跑到后院去喊喜儿了。
喜儿正忙活着,冷不丁胡灵儿跑到她的后头就凑到了她耳边讲,“姐有人找你,看着不是什么好人啊,不过应该挺有钱,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让他们进来了,现在在前头等着呢。”来订蜂窝煤的不是没有,可多半是些跑腿的人,绝对没有这样穿着不俗的,因而胡灵儿才和喜儿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嗯,我出去看看。”喜儿丢下手里头的活,洗干净手了,才往前边走去。
虽然胡灵儿是那么样形容的,但没见到人之前,喜儿也不至于就下了一样的论断。订蜂窝煤这样的事情,确实是只需要跑腿的来就行了,可要是其他的事情,不就得能办事的来才行么?哪怕喜儿心里有一点数,却也没有可能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先来提出了这一茬。
“你们找我吗?”
李管家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转而听到有个小姑娘的声音,便抬起头看了过去。个头小小、皮肤发黄,因为在干活,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瞧着不怎么干净,乍一眼看过去就是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罢了,实在很难让人对她尊重起来,甚至不太想要相信这是他们要找的人。
“你就是喜儿姑娘吗?”小厮识趣地出声,对喜儿问道。比起李管家来,神情瞧着并没有那么多的不屑或者是看不起之类的情绪。
喜儿一点了头,走过去找了个凳子坐下,就直接问,“有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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