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侍女们掩上,屋外本就遥远的喧哗一下子全都被阻隔在外。
盛夏坐在梳妆台前拆着自己头上的发饰,看起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个新婚的嫁娘。
“你倒好像是结过好几次婚一样。”萨利赫走到她身边调侃着,然而手一触到她的肩膀,就感觉到手下的女人轻轻一颤,正在拆卸的饰品顿时和发丝纠成一团。
唔,到底还是紧张的啊。
“结果好几次婚的那个应该是你才对吧,苏丹陛下。”盛夏不甘示弱地回敬着,有些气恼地继续和发饰斗争。
“怎么对自己下手都这么重。”身后的男人轻笑一声,弯下腰耐心地帮她开纠结的发丝,不让她再继续对自己的头发动粗。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暖暖的气流扫在发心,原本紧张的心情忽然放松下来。盛夏看着男人倒印在镜中的影子,分明的五官,挺秀的鼻梁,原本总是含着嘲讽和调侃的眼眸此时满是柔情。
他们其实早就算是夫妻了,但是这一次从耶路撒冷回来,萨利赫还是补偿给她一场正式的婚礼。
大概是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吧。说女人一生中总是要有一场婚礼,简单也好,繁盛也好,其实形式并不重要,而是一起永结同心的那个人是谁。
黄金发饰被他一样样解下,顺着流光的亚麻色发丝,落入她的掌中,然后再由她一样样珍惜而郑重的摆在梳妆台前的匣子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无形而默契的行动却像是一段长长的无声誓言,原本略带紧张的气氛变得温馨而舒缓。
“其实我觉得我们好像都已经结婚很多年的一样。”将最后一件饰品放入匣子合上盖子,盛夏扭过头轻轻啄了一下萨利赫的嘴唇,然后带着几分自嘲地说道。
萨利赫微笑着拥住她,“哪有老夫老妻很多年还一个孩子没有的?”
虽然两人绝对算不上没经历过床笫之事的小夫妻一堆,但这充满暗示的话让盛夏脸上一热。干咳一声,便想要转移话题,紧接着看到了矮桌上摆着的酒壶,忙从萨利赫怀中挣脱出去,手忙脚乱地抱过酒壶酒杯把它们抵在自己和萨利赫之间,“萨利赫,想不想了解一下我家乡那儿结婚的习俗?”
看出来是在紧张,萨利赫善意一笑,自然也会体贴地给她这个缓冲的时间,“好啊,不妨说来听听。”
虽然这么说……但是中国结婚除了穿一身红,和要准备什么桂圆花生……之类的七七八八的干果,她也就记得交杯酒了,所以刚才才会一看到酒壶就有这样的反应。
抱着手里的酒壶,盛夏颇有几分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首,首先是……交杯酒!”
简直有种考前来不及复习第二天被逼裸考的感觉。盛夏心中默默流着泪地倒了两杯酒,递给萨利赫一杯,“洞房前,新娘新郎先各自喝半杯酒,然后再拿着酒杯两人手擘相交而尽……有好几种好玩的模式,我记得有一个是转圈喝,意思是团团圆圆。另一个是绕着对方的脖子喝,意思是缠缠绵绵。我只记得这两种了,其实还有很多种模式。”
萨利赫顶着一张纯洁无比的脸及时向盛夏提问:“洞房是什么意思?”
盛夏震惊了,作为一个不了解中国博大精深文化的外国人,你在这种时候不应该更在意交杯酒的动作怎么做,而脑补地十分困难吗?
为了让萨利赫能够忽略开头那两个字,她可是故意强调后面的一大堆交杯酒模式的花样啊!为什么萨利赫还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大段话中她最想隐瞒的重点?
“洞,洞房……”盛夏不由得有些结巴起来,然后决定发挥一下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把这个动词解释成名字。故作严肃地咳了声,然后盛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就是新婚用的房间。”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了啊。”萨利赫带着笑意温和地望着盛夏,“结婚一般不止一个习俗,既然你从这么多习俗里深思熟虑地挑出了这一个习俗,就说明这个习俗应该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况,而且是即将发生的事情。如果只是指代新婚的房子,似乎不太对吧?”
萨利赫你真的没接触过中文吗?还是真的只是用逻辑推理拆穿了我的谎言?盛夏默默泪目,总觉得萨利赫笑得不怀好意,其实早就猜出来这个词的意思了……
盛夏暗暗磨牙,然后直接背了一句诗:“‘金风玉露一相逢’!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她成功地从苏丹陛下脸上收获了迷茫。
忽然得瑟起来,盛夏笑着开始调侃萨利赫,“换个解释方法就是‘*一番’咯。”
看着英明神武的苏丹陛下继续表现出了深深的无知,盛夏的心中竟生出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要我解释再细致一点吗?嗯,比如元稹大神的‘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这个已经直接到让她都觉得无法直视了……不过没关系,萨利赫听不懂。这么想着羞涩的感觉便被深深的自豪所掩盖下去。盛夏憋了好大的劲才没有笑出声来。
正大光明地调戏着萨利赫,让萨利赫完全无措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终于,萨利赫轻轻一笑,不得不认输,承认自己被盛夏顺利忽悠过去。将手中的美酒饮下半杯,然后将手绕过她的脖子,将酒杯递到她的唇边,“你说的那个以为缠缠绵绵的是不是这样做?”
盛夏轻轻一笑,知道再继续和萨利赫绕弯子下去也没多大意义,自己心里的紧张感已经完全消失了。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痛饮下半杯酒,也踮起脚将酒杯绕过萨利赫的脖子递到他的唇边,“是的,然后你喝下我给你的酒,我喝下你给我的酒。”
甘冽的酒水仿佛酝酿着幸福的芳香,缓缓淌入喉中。
醇香醇厚,带着些许微醺的醉意。
“一杯美酒喉中倾,两眼双颊红霞飞。”萨利赫低低一笑,拿开盛夏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盛夏,诗歌可并不是你的‘宋’专有的文化。”
心中的警钟忽然敲响,盛夏瞪着眼睛紧张地望着萨利赫,“难道我刚才说的解释你全听懂了?”
年轻的苏丹故作苦恼地摸了摸下巴,然后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不,事实上没有——如果你没有作茧自缚地念出最后一句诗歌。”
最后一首诗歌……难道是《会真诗》描写得太通俗易懂了吗?
萨利赫眯着眼睛,轻轻将她压在床上,“唔,什么汗珠点点,发乱葱葱,无力移腕,虽然不会全听得懂,我却似乎能明白你在暗示我什么呢。你是想变成那样吗?”
真该死,她应该告诉他“鱼水情深月常圆”这种带了一大堆典故的诗词的!
盛夏忽然就觉悟了什么叫作真正的不作不死。
男人轻轻摩挲她的长发,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黑色的眼瞳静静望着她蔚的双眸,眼中是无尽的柔情。盛夏倒是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揽过他的脖颈在他唇上落下再一次的轻吻。
萨利赫勾了勾唇角,薄薄的唇轻轻接触上她的唇瓣,似有馥郁的清香自唇间渡来,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两杯酒酿带来的味道。滑软的舌微凉,温和地探入口中,像是在轻触一只敏感而胆小的羔羊。
亚麻色的发丝铺散在华丽的丝绸被单上,却比丝绸更加柔顺润洁。手指在发丝间穿梭,不忍释开。他含着她的唇轻轻叹息:“盛夏,你很美。”
“只是用的皮囊美罢了……”盛夏略有些口舌不利索地嘟囔道,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
男人低低笑起来,“我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你的皮囊。若要试探我,你大可再换几个更丑的皮囊来我面前,我一定会认出你。”
“再换?再换的话,说不定就换成一个老婆婆或者换成一个小丫头——或者就换不回来了。你确定还要我再换?”盛夏扬了扬眉略带挑衅地望着萨利赫。
忍不住轻笑起来,萨利赫宠溺而无奈地摇着头,“不换了,可千万别再换了。”
不要再离开我,想要和你相守实在太难。
我曾想要付出一切,只换得你的归来。我还是太贪婪,我以为我只要能够知道你还和我存在与同一片天地,就能够满足,但却并不是这样。
我想要触碰你,想要拥抱你,想要拥有你。
但后来我却发现失去了一切的我,也将不能再有资格拥有你。
于是我费尽一切力量,将一切再次夺回,只求能与你一起享受这一切荣华富贵,以及之后的,一切险恶坚信。
然后我发现,如果我变成了颓废而堕落的王,也许你就会因为对我太过失望而不再见我。
于是我重新站起来,扛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强的阻力满身是伤地立于此地,待你归来。
萨利赫轻轻捧住盛夏的脸,用指尖描摹过她光洁的肌肤。指尖的炙热仿佛火焰,通过皮肤传入她的心中。
“萨……”像是失去说话的力气,连他的名字都无法从唇间呢喃而出。
明明是如同之前一般,比起往日的热烈而言,不过是浅浅接触的吻,却让她窒息一般晕眩。
是酒劲吗?
一吻而终,他的唇离开她的嘴,用性感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语:
“放心,今天晚上的时间还足够充裕,为夫一定会满足你那个小小的愿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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