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嫣然再次见到那传说中的公主的时候是她被沈初寒封了做昭容的时候,次日早上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算是正式打了一个照面。
莫嫣然心情倒没有外人猜测的那般神奇,虽然的确昨晚上沈初寒忙完了朝见的事儿以后第一次进后宫还是来她的长信宫,并且和她仔细详细的说明了这个公主是怎样,存在的意义,他对她的看法。然后最后总结一句话就是,你爱理就理,不理就拉倒。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是咱们这儿的昭容,万万没有要你做谦让的时候。
于是她进来行礼的时候莫嫣然自然是坐的端正的受了。那昭容性子倒是活泼的很,说了自己的名字叫朗月,说是她出生的时候月亮格外圆和明亮,于是她的父亲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又说在草原上她就和月亮一般的。她本是年轻,这话若是和长辈们或者那些爱慕她的男人们听来只会觉得可爱,觉得她年纪小性格直爽。
可是她对着的可是一屋子要和她抢男人的女人,于是便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反应。她也不恼,行了礼坐下来之后一双大眼睛就乌溜溜的转起来。扫了一圈,就对上了莫嫣然。她声音不小,是冲着皇后去的,“皇后娘娘,这便是怡妃娘娘吧,我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位娘娘的事儿了。对她可仰慕了。”
也不知她是故意还是脑子不好使,在皇后面前表现对另外一妃子的仰慕,若皇后不是非同寻常的免不了又被她挑拨,可偏她一双眼澄清的很,脸上也只是带了点笑意,竟半点不叫人觉得她是挑拨,只觉得这外番女子说话不转弯罢了。
皇后当然不这样想,她瞟她一眼,脸上仍旧是端庄的笑意,“这便是怡妃了。不过朗昭容既已是陛下的妃子了,今后就不得我呀我的说话了,你已位列九嫔,称一句臣妾才合规矩。”
她吐吐舌头,“臣妾知道啦,谢皇后娘娘教诲。”又眯眼笑了下,小心的看了下莫嫣然的方向,像是真对她有仰慕似得,下一刻就开口,“臣妾有一件事儿想求得皇后娘娘恩典。”
“什么?朗昭容说来听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是臣妾看怡妃娘娘亲近的很,希望娘娘可以开恩允许臣妾搬到怡妃娘娘宫里。”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好像便是叫长信宫,臣妾对那所宫殿也有所耳闻,住在二楼的话想来自有一番风景。”
这时候永康宫便是安静的一根针掉下都听的到了。偏那朗昭容还半点不觉,只是端着笑脸看着皇后,她语气倒是谦卑,话里话外都好像只是把莫嫣然当做一个随意拿捏的下位妃,好像是她喜欢就能叫莫嫣然随意搬走似得。
也不知她知不知道那长信宫是陛下特意为莫嫣然修的了。
皇后笑笑,“月明殿不合朗昭容的意?竟是情愿去住一宫偏殿?”
“也不是,只昨日匆匆路过长信宫,惊鸿之间只觉得华贵的很。许是偏殿也不必旁的宫殿的主位差了。臣妾背井离乡,不过这点小请求,想必皇后娘娘不会不答应吧。”
皇后笑意更大,“本宫还真答应不了,事关怡妃的宫殿,你只管问她,她答应了本宫自然会着人为你迁宫的。”
她还没问莫嫣然就开口了,“倒是有意思,如今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进我长信宫了。”莫嫣然手上稳稳的端着茶碗,“你背井离乡?你不是被你父兄兴高采烈的送过来的?给你一个昭媛的位子你就以为你真是陛下喜欢的妃子了?还想住我长信宫?”
她滑了一个笑出来,语气里都是漫不经心,好像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等你到我头上,拿到陛下的心意再来趾高气扬的使我搬出去吧。我不与旁人同住。”
朗昭容的脸色差到极点,偏还不服气的说了两句,“臣妾只当高位上的娘娘们都有规矩的很,却不想和臣妾这远方而来的人也差不多,怡妃娘娘在永康宫中一句一个我,还是皇后娘娘提点了臣妾之后的,想来也太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莫嫣然笑起来,“和你说话关皇后娘娘什么事儿?怎么,你不服气我随意的讲话,我刚才就说了呀,等你拿了圣心再到我面前说这话吧。”她站起来转过去福了一福,“娘娘,这小昭容对臣妾不敬,还望娘娘做主。”
皇后像看了一场好戏一样舒心,“既是对你不敬,由着你吧。”
“那便罚她在永康宫外跪两个时辰吧。”朗月还想反抗,莫嫣然眉头皱了皱,极为不耐烦的样子,“听闻你父兄还没走?你倒是想想你是因着什么进了后宫的。今日我只罚你两个时辰,若是你稍有反抗,无视与我,明儿闹到陛下面前……”她突然又笑了下,“陛下还没有临幸你吧,说不准就送你回去也是有的。”
“我是陛下亲封的昭容,陛下如何会送我回去。”
“那便更好了,送一个昭容回去麻烦,弄死一个昭容怕陛下是不会找我麻烦的。”永康宫内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了。
朗月看那些女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就猜到了,这怡妃说的怕是没半句虚的。她深觉被侮辱个彻底,却又无可奈何。此时坐在她下首有一妃子站起来行了礼,“怡妃娘娘开恩,朗昭容毕竟刚来,不熟悉咱们这儿的规矩,娘娘也说了她父兄还没走,这样急急的罚了她,到底不妥。还望娘娘念在朗昭容原本只是怀着对娘娘的仰慕之情冒犯了娘娘而开恩。”
她抬头看前头跪着的那个不相识的妃子,也不知怎么眼前突然就有些模糊,她的确是被父兄送过来,可也是无奈之举,一个女子谁愿意远嫁他乡呢。更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叫她跪她都无可奈何的人。
怡妃开了口,“哎呀,这舒昭媛才真真的慈悲之心呢,便是去了庵里怕是师太们也没一个不喜欢舒昭媛的了。”她眼神滑过这两个人,“在围场时候为了一个美人违背陛下冒犯本宫,这下又为了一个新见面的昭容公然顶撞本宫,”她轻笑,“舒昭媛是觉得你赐了什么大恩大德在我身上,我要衔草相报了?”
舒璎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她太心急了,只想着可以拉拢这个昭容,却一时忘记了犯了莫嫣然的忌讳。她太着急了,此刻莫嫣然这样讲了她更是连求饶都没法子。
片刻莫嫣然又说了一句,“算了算了。每次与你们讲话到最后都只有我是坏人。你既是为她求情,便两人各跪一个时辰吧。”她又看了看皇后,“娘娘,您看如何?”
皇后点点头,“若是舒昭媛不乐意,便还叫那朗昭容跪两个时辰。舒昭媛只扣一月份例也就是了。”
两人磕头,“谢皇后娘娘,怡妃娘娘恩典。”
朗月对舒璎自然是心存感激,可她不是没脑子的人,自然知道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舒昭媛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这两个时辰还是本宫一人跪了也就是了。本就连累了你,如今再叫你陪着跪,终究不合适。”
舒璎却笑笑的拍她的手,“你这是什么话,臣妾也不是只因为朗昭容您被罚的。臣妾本就得罪了怡妃娘娘,不是这个原因也有旁的理由的。”她拉住她,“咱们不必堵在永康宫门口了,便跪在偏门这里也一样的。”
说罢就拉着她一起跪下了,脸上还都是暖暖的笑意,好像丝毫不因为她的连累而恼怒,“朗昭容刚入宫,凡事都不太清楚。怡妃娘娘性子就是如此,眼里揉不得沙子。陛下对她极为宠幸。”脸上就浮上一些苦涩的笑来,“后宫的姐妹们都快说不清有多久不曾见过陛下了。”
“她竟然独宠?皇后娘娘便不管么?”
“可怜见的,皇后娘娘也是对她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呢。宫里没人敢公然冒犯怡妃娘娘的,否则依陛下的性子为了给怡妃娘娘出气,怕是打死也是有的。”
朗月眉毛皱的死紧,“陛下怎么能如此呢,这样恶毒的女子,陛下喜欢她什么呢。”
“嘘,朗昭容噤声。”她往四周看了看,只有身边的贴身宫女跪在一旁,没有旁的人才低声说话,“在宫里不能随意议论陛下,也不能随意议论上头的娘娘的。”
朗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光移到她脸上,“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帮我说话?你不怕得罪她么?”
舒璎笑起来,她慢慢低下头,声音飘过来带了点温暖,叫她这个此后再难见家人的人也觉得有些熨帖,“其实说起来咱们有什么不同呢,昭容您离得远见不到亲人,我们又何尝见的到呢。不过还是对昭容有所怜惜罢了。”
她摇摇头,又说,“我只是可惜罢了,昭容这样年轻,性子又这样好,长相更是没得说了。一上来就是昭容位子,要是陛下稍稍注意一些,假以时日哪里还需要受这样的委屈……”她噤了声,眼角似乎扫了一片米分色的下摆,转头看去又好像没有,只当自己看花了眼,不过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点到这里也就够了,朗月看着天上挂着的太阳,秋末了,早就不热了,可那太阳却照的她满心沸腾,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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