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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78章 为何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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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守使下令封城,军令如山,如今这洛阳城除了士兵寻常百姓再无从进出,云笙,如今也只有留在城中,等待时机再做打算!”虎牢关失守溃败的消息让我一时怔忪,他伫立在我的面前,眸中翻滚着无尽的烦恼神‘色’。-

    我的迟滞让他满心恼火,但是偏偏在出城的时候遇到岳仲景的家人,当日在佛手峰他们夫‘妇’救了我一命,因果循环,也许这就是天意。

    “秦默,聂绍是你在西域的暗线,你不可能事事都与他见面,平素与他怎样取得联系?”我望向他,在他的那分莫名的焦虑面前,反而是我的语气显得略微的平静。

    “苍鹰,”他略思忖一下,眸光轻轻瞥向了远方,“我驯养了几只海东青,一直用于和他秘密联络。”果然是这样,他的话让我不由想到,当日展若寒围剿顾南风的那一战,天空中盘旋报讯的苍鹰。

    “请你传讯给聂绍,如果洛阳城破,我永远赶不到野离草原了,让他将欢颜送去给顾南风。”漫漫风中,我的眸光一点点虚无,声音清幽,飘渺中有一丝毋庸置疑的笃定。

    他猛地一把握住我的肩头,手指是那般的用力,额头上暴起了青筋,眼眸中滑过深深的痛楚,我抬起头凝视着他,毫不回避,久久无语,他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好,我答应你。”

    “城破之际,你要‘混’迹在百姓之中想办法脱逃,我会向留守使请缨拦截叛军,回护百姓西退,按照节度使的部署,第一道关隘设在虎牢关,第二道关隘是退守葵园,看现下虎牢关兵败的速度,只怕葵园这一防线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的眉心紧锁,俊朗的脸上俱是严峻的神‘色’。

    “这些日子朝廷增援的兵力会逐渐汇集在西边的潼关,那里才会暂时阻住追兵,逃到潼关才有希望甩脱叛军,见到欢颜,这一次,你不能再有任何耽搁。”

    他顿了顿,“我负责卫护定鼎,长夏,厚载三‘门’,这也是生死关头所有百姓,军士撤离洛阳的最后一道防线,云笙,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否则我无暇□□保护你!”他的口气毋庸置疑。

    “待到大军压境之时,我自会回到这里找你,可现下还不行,秦默,我需要一名郎中。”他顿在那里,看着我一时语结,狠狠咬着牙关,唯有太阳‘穴’上的青筋像是闪电般划过了冷郁的面庞。

    待已经身穿戎装的郎中为了浅薇诊过了脉,捻着胡须思忖,写好了方子却没有递过来,只有微微一声长叹。

    “究竟是怎样?”浅薇依旧是高热不退,人昏昏沉沉,李嫂,柱儿,岳翎和我围在身旁,满心地焦急。

    “夫人这病势主要是忧心沉郁,惊痛郁结所致,若是肯放开心怀,用了我的方子倒是无碍,只不过这剂‘药’方最少也要十几味草‘药’,现下洛阳所有的郎中都被募了兵,‘药’材铺子也七七八八的被官军征收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全。”他扎着手,一脸无奈。

    “柱儿,”我沉‘吟’了一下,“到我们的‘药’材铺子去看看,还能凑得出几味,实在不行,我再想法子。”

    “虎牢关撤下的伤兵进城了,所有的郎中被招去诊视伤患了!上面吩咐下来,诊治了这个病人后,马上到安喜‘门’天武军的军营处汇合,不可耽搁!”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小校急匆匆留了话。

    “可是仲景受伤了!”昏沉之中的浅薇夫人只听得这只言片语,人从卧榻之上探起身来,直直叫了一声,星眸如炬,双颊酡红,只有苍白无‘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满脸的惊怖神‘色’。

    李嫂上去扶她,却见她的头一垂,人已经在卧榻上歪倒下来,直‘挺’‘挺’晕厥过去,岳翎扑上去抱着她大声嚎哭起来,柱儿搓着手,急得团团直转,却是茫然无措。

    郎中收拾了‘药’箱随着小校出‘门’,我紧跟着离开了房间,在岳府的大‘门’口扯住了行‘色’匆匆的小校,“军爷留步!”从腰间‘摸’出些银钱塞在他的手中,他只是默默看着手中的银子蓦然半晌,塞还在我的手里,方叹了口气,“此刻便是有万贯家财,这城中的人也只怕无福消受了,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葵园丢了吗?”我径直问他,他略一愣,大概是秦默对他有过‘交’代,他思量一下,还是如实回答,“虎牢关一战,五万将士只剩了几千,除却可行走的轻伤士兵退回洛阳城,封节度使并同几位将军率领三千人死守葵园,为洛阳城调兵遣将巩固城防争取时间,几千人对十几万大军,无疑是螳臂当车,预计也‘挺’不过一日半日的辰光……”

    “同节度使一起去御敌的将军可有人回来?”咬咬牙,我还是低低问了出来,话一出口,几乎就连自己都怔在那里。

    “洛阳城三品以上的将军就有十几位,如秦将军这样的四品将军也有近百位,募兵时为了鼓舞士气,又临时加封了一批,此刻各自领了任务,有的随同节度使出战御敌,剩下的各自率军把守宫城,皇城和外郭城的各道城‘门’,我们不过是小人物,也不知晓到底哪些将军出战,哪些又能活着回来……”

    他歉然摇摇头,带着心神不安的郎中匆匆去了,默默伫立在风中,清冷的雪‘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得厚重起来,眼前俱是弥漫着,飞舞着的白雪,‘阴’霾的云层遮住了最后一隙阳光,雪‘花’轻轻落在面颊之上,冰冷的皮肤几乎失去将它融化的温度。

    节度使封常清在黄河口布阵迎敌,断桥沉船,安禄山叛军在黄河口连舟成排,如履平地,黄河南岸虎牢关一战,临时募集的士兵不过是毫无作战经验的乌合之众,如何面对叱咤东北,西北的胡族骁勇战士?

    天下‘精’骑皆在安禄山手中,洛阳陷落,大军必定会直取帝京长安,看来繁华大唐的气数已尽,即便是洛阳现下有展若寒和秦默这样力敌万钧的将军,城中仅剩的三万城防面对近二十万胡骑的铁蹄,胜负再无可非议,剩下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说不定在虎牢关和葵园的战役中,他早已经殒身殉国,我曾经那般恨他,他又是那般恨我,如今他是生是死不再与我有任何的关系,我只需认真思量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在战‘乱’中保存自己,欢颜没有父亲,不能再没有了娘亲……

    “云娘……”柱儿的诺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望了一眼那个六神无主的小伙子,心头的烦恼挥之不去,“照我说的,去‘药’材铺子瞧瞧,找到了‘药’材后,不拘多少先煎了给夫人服下,马上准备些干粮,从现在开始不得再起灶火,入夜也不得再点火烛,关紧大‘门’,等我回来。”

    他忙不迭应着,喃喃自语重复着,我已经抛下他,牵了马驰骋而去,城‘门’封锁之后,此时的街道与昨夜万头攒动,百姓竞相出城的场面大不相同。

    东都一百一十又二坊的街道罕有人迹,虽有一部分百姓背井离乡逃出洛阳吧避祸,到底还是有一大部分的老弱‘妇’孺出不得城,家家户户紧闭了大‘门’,除却往来游弋奔跑的士兵,几乎见不到寻常布衣的身影,昔日繁盛的东都只余下一城颓靡破败气息。

    纵马疾驰在洛阳东城墙一线,从北到南过了延庆里、仁风里、怀仁里,过了建‘春’‘门’直径来到归仁里。

    遥遥地看到了怀化大将军府的朱漆大‘门’,一如我和秦默离开时的样子,殷红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着,只不过大‘门’上的铜环上却是上了亮澄澄的铁锁。

    看来前几日的纵火焚烧院落的那个夜晚,展府所有的人已经连夜撤离了洛阳,赶往了扬州的老宅……

    怀化大将军府金铜‘色’的匾额依旧是龙飞凤舞那几个大字,‘门’前却连一个府丁也没有,再没有了往日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

    四处寻了寻,遍地都是遗落的器具,倒是也不难寻趁手的工具,不多时便找到了一把短柄的斧头,拿在手中几下子便将那锁头砸开,推开吱呀呀的院‘门’,径直进了将军府。

    园子里与外面的届时无异,依旧是遍地的狼藉,到处都是仓皇弃走的痕迹,老夫人的身子骨一向不大结实,将军府中有一个小‘药’膳间,里面有各‘色’寻常的‘药’材,为了备战,洛阳的‘药’材铺子大多被官军征用,只怕这里还能有些‘药’材。

    以前不过是展若寒允诺我月中出府的时候路过这个‘药’膳房,倒是没有进去过,只不过在府中为了养胎将养身体时,听良嫂说过这里倒是存有不少珍稀的‘药’草。

    果然,进了‘药’膳房,深紫红的‘药’柜贴着墙壁一排排林立,各‘色’的草‘药’均还有些,在岳仲景的‘药’材铺子做过很多的功夫,对草‘药’并不陌生,依稀按照郎中说的方子抓了些用纸包了放在怀中。

    凝神思忖了片刻,又从那些草‘药’中挑了些有疗伤特效的品种单独包好了贴身放好,出了‘药’膳房,漫天的雪‘花’越下越大,天地已经是一片苍茫的白‘色’,时辰不早了,太阳在渐渐西沉,本来就‘阴’霾的天空早早有了些许的暮‘色’。

    匆匆找到将军府的兵器库,展若寒自那日封了我的院‘门’后离开,再没有回来,满屋子的兵刃在寂寞暮‘色’中默默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手指从兵器架上轻轻滑过去,指尖轻触着那一缕缕幽凉的感觉,一连七发的柳叶飞刀,轻薄锋利,解开外衣,将刀囊紧紧绑缚在腰间。

    找到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匕,一如当日在流沙坳中哥哥给我的那柄一般的锋利,藏在了小牛皮靴中暗格处,再就是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背在身后,‘挺’硬的剑鞘抵着我脊梁,流溢着无言的杀意,这样的装束才是流沙坳的赫连云笙。

    除却岳仲景一家,我对中朝人没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憎恶安禄山的叛军,我不想杀伤任何人,不过是在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中全力自保,为了我的欢颜。

    离开了兵器库,西边遥遥的便是幽禁我的那座院落,风吹着秦默给我的‘玉’白‘色’的斗篷在风中呼啦啦作响,倒显得院中死一般静寂,那座没有了院‘门’的院子墙壁一片焦黑,高墙依旧如铜墙铁壁一般伫立,院中早已经一片烈焰燃尽的废墟。

    那里曾经剥夺了我的自由,践踏了我的自尊,关住了一百多个不省晨昏的日子,有我的泪水,欢颜的笑语,良嫂的唠叨,我那逝去的孩儿,还有……

    咬了咬‘唇’,蓦然转身离开,我知道这一去必定已经是前世今生,无论这里如何的不堪,却是我生命中再抹不去的疼痛烙印,若生,午夜梦回,也许还会留下些许心碎的泪痕;若死,便如同这个末日降临的城池,把这一切统统埋葬,就像苍穹流泻着白蝶飞舞的雪‘花’,飘飞着,铺陈着,抹去了这世界所有的颜‘色’。

    那一道寒光闪过的时候,险些没有避开,锋刃擦着我的鬓发飞过,割断了我的几楼长发,豁然转身,反手长剑已拔出,剑气赢‘荡’着飞雪刺向身后的黑影,那影子堪堪一躲,手中居然也握着一把锋利的剑。

    用力挡开我的剑,他的身形晃了晃,突袭不成,那人便向大‘门’疾奔而去,那‘阴’险的一击已经引起了我的怒意,怎会容他逃脱,双足一蹬,我的身体已经跃起,虽然小产后一直没有彻底恢复元气,但是对付这个暗中偷袭的宵小,已经够了。

    电光石火的瞬间,剑芒抵在他的后颈上,已经刺破了皮‘肉’,手上却是留了几分的劲道,凝神不发,他的身形僵直在那里,剑势反转,用剑身一拍他的脖颈,他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在地上,刚待起身,我的剑尖已经‘逼’上了他的咽喉。

    雪光映着那张沧溟的面庞,这个黑暗中的偷袭者,竟然是她!

    邱蔚!

    她的手扶着肩头,前日被我的箭矢刺中的肩头包缠着厚厚的麻布,隐隐看得到透出的血迹,她竟然穿着中朝官兵紫‘色’的军服,头发挽起,戴着小校的头盔,看上去与寻常的中朝官兵无异,唯有那张赛雪欺霜的美丽面庞暴‘露’了她的‘性’别。

    她不是随着老夫人和家人一起离开了洛阳前往扬州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们二人一时僵在那里,我的思绪暂时回转不过来,唯有冷冷凝视着她,一语不发。

    “此番再没有一个秦默可以救得我……”她微微喘息了一下,终于自嘲的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按上了肩头的伤口,“流沙坳沙匪的身后果然了得,我还是杀不了你,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无非都是一死,赫连云笙,你动手吧!”

    她微微扬了头,冷冷斜睇着我,眸光中没有一丝的惧意。

    “你不是离开洛阳了吗?缘何会在这里?”我微微眯起了眼眸,雪‘花’落在长睫之上,化作一点点的冰雨,潺潺而落,犀利的眼神却是眨也不眨。

    “将军为朝廷浴血奋战,我如何能让他一个人在洛阳孤单涉险,我已经安排绿柳护送老夫人到扬州,免了将军的后顾之忧,余下的,就看天意了,无非就是将军生,我生,将军死,我死!”她凛然一笑,素日看起来端庄贤淑的面庞上竟别具一分飒爽的傲然风采。

    “你呢?不是被秦默带走了吗?”她挑衅地扬起秀眉,“怎么也没有离开洛阳?为了谁?到底是四爷还是秦默?你既然费尽心机逃出了将军府,为何还要回来?”

    握着剑的手猛地一颤,心中仿佛有一柄重锤狠狠一击,是啊,我为何还要回来……

    浅薇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是分量再重也逾越不过欢颜,那日‘混’迹在熙攘的人流本来可以顺利出城,为何要回来,难道仅仅是因为浅薇夫人?

    心像打鼓一样在‘激’越的跳动,太阳‘穴’一涨一涨地跳痛着,我怔怔看着邱蔚,脸上的颜‘色’一分分变得雪白。

    先是有浅薇夫人,再就是邱蔚,我何尝不懂得这分生死相随的情感,只是自从有了太多仇恨的种子,便彻底封锁了自己的心扉,摒弃了自己的爱‘欲’,我以为生命中除了欢颜,已经再没有了快意生死的豪情,可是我为何还要回来?

    她依旧浅笑着,笑容中蕴涵着一分恶毒的快意与狡黠,手指轻轻拨开了我抵在她喉咙处的剑尖,“赫连云笙,你真的很可悲,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你逃避的也许恰恰是你心中真正期盼的,只是像你这样的草莽‘女’子,永远都不会明白!”

    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话让我莫名地不安,咬了咬‘唇’,狠狠握紧了手中的剑,“我无需‘弄’懂什么,我只清楚你的命就掌握在我手中,你说的没错,如今再没有一个秦默能来救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这笔账今天便与你清算!”

    寒芒舞动,我的剑如一泓秋水,径直取向她的咽喉,她拼命向后仰身,整个人跌落在雪地中,狼狈不堪,正‘欲’执剑追击,却听得大‘门’外的街路上一片喧嚣。

    “休矣!休矣!封常清节度使兵败葵园!这下洛阳真的完了……”

    “五万人仅回来了不足千人……安禄山叛军正在向洛阳城集结,城墙上已经可以看得到先头骑兵的旌旗,天‘欲’灭我大唐,这叛军已经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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