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收场,宸王府恢复了喧嚣,只是书房里依然安静得可怕。
青衣皱着眉很是不能理解地道:“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皇宫里所有明岗暗哨摸了一个遍?不可能。”
“事实上,我还控制了皇后,东宫也被完全包围起来,夜礼桓绝对不会出现搅局。”夜琅邪神色平静,虽然说着令人恐慌不敢置信的话,但他强大的气场却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真的做到了。
“那……王爷是想做什么?”青衣也终于回过神来,慢慢神色凝重,夜琅邪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控制局面,他必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闻言冷笑一声,楚绮罗眉目讥诮,虽然知道夜琅邪不大可能逼宫,但他此番动作已经是实实在在的逼宫了:“把持朝政,掌管后宫,除了逼宫还有别的可能吗?”
夜琅邪无奈地看着她,头一回有了无力的感觉:“绮罗,你非得这么说话吗?”他忙碌整夜,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不离身的暗卫都死了几十个,本来已经够乱了,听得书传回来的消息,夜冬那小子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扬言要抢楚绮罗,他直接扔下一堆烂摊子跑去逮她,她却一点儿也不领情。
“那不然我该怎么说话?”楚绮罗也来火了,怎么,那时候一生气什么话都冲出来,现在恢复理智了想着说两句好话把利害关系一挑明又要她乖乖听话?没这么便宜的事儿,她斜睨他一眼:“况且我背后势力诡异,时刻威胁到月殇大统,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
这一下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的赌气成分了,连青衣都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一向成熟理智的楚绮罗怎么在这当口使小性子。
沉默片刻,夜琅邪盯着楚绮罗平静得反常的脸,清咳一声:“我不是不和你说……”眼看楚绮罗要炸毛,他赶紧顺毛,转了话锋:“抱歉,我以后做什么前先打招呼。”
好吧,要他道了歉也实在难得了,但楚绮罗还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有什么事你可以问我,再这样莫名其妙乱吼一通我……我……”
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夜琅邪拍拍她脑袋:“好。”
言语中的宠溺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重。
但是青衣却感觉到了,他看着之前死绷着脸谋算来去的楚绮罗此刻认真和夜琅邪商讨后续事宜,虽然她依然面无表情,但她眼底的雀跃和看着夜琅邪时偶尔划过的深情却是隐也隐不住的……他忽然之间便明白了夜琅邪为什么把他留下来的原因。
他将他摆到明面,让他亲眼见到他们之间的互动,让他如此清楚地看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从而彻底绝了恋慕绮罗的心。兵不血刃。果然是夜琅邪。
青衣在心里苦笑,忽然听得楚绮罗在叫他,他茫然地抬起头:“啊?”
“青衣大哥?”见他恢复了正常,楚绮罗微微一笑:“已经天亮啦,你去睡会吧,今天晚上会很忙。”
他确然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了,但是看着她明媚的笑脸,青衣还是觉得夜琅邪这厮心机太深沉,靠不住,他不能放弃,这么聪慧可爱的绮罗不能让夜琅邪糟践了,他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那我先睡了,绮罗,你别太累了,你旧伤未愈……”
眼看夜琅邪脸一沉,他tiantian唇瓣愉快地笑了:“我心疼。”
夜琅邪的脸彻底黑了,青衣大笑着出门,这一局,算平手。
他一走,楚绮罗也正了神色:“皇后真的被你控制了?”皱着眉头,实在有些不解:“皇宫内苑,你怎么……”
“她当然不愿意,但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就没什么不愿意的了。”夜琅邪只定定地看她,似乎对眼下紧张局势一点儿也不在意。
楚绮罗觉得很奇怪:“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是。”夜琅邪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因为我查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你还记得当时在宫里有人追杀我们的人事么。”
他们离京前,宫中杀手追杀他们九重深宫,当时皇宫遍地鲜血,死伤无数,夜琅邪都差点遭了毒手,更为愤慨的是损失了四名得力手下,她还亲手扔了一件绣着龙纹的血衣,她记忆犹新。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太子下的手,但是后来我发现,替换后的所有宫卫,一律听命于父皇。”
也就是说,那一场他们疲于奔命,千躲万藏总是露出马脚的截杀,一直都暴露在皇上眼皮底下,甚至,也许在他们被围杀的时候,皇上还站在远处漠然地看着。这一切,都出自他的手笔。楚绮罗已经不需要问原因了,实在太简单了不是么。
皇上要清理皇宫,借他们的手是最简捷的,也不会引起孟家怀疑,毕竟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怀疑过……
那么以上一次那场谋算来演变,这一次皇上抱恙,是不是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呢?楚绮罗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那现在呢,也是皇上动的手?”
“不一定。”夜琅邪眉头深锁,显然也有些棘手:“虽然我已经控制住局面,但也只能保证在孟家发难时能抵挡住冲击,而父皇寝宫有暗卫把守,我完全进不去。”
“我呢。”楚绮罗眼里划过亮光:“以云萝的身份,我进去给皇上把脉,这个理由暗卫不会拦住我的。”
这倒也是,暗卫忠于帝王,但并不是愚忠,他们应该会懂得选择。
如此说,便如此做了,楚绮罗推门而出,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很自然地心情飞扬起来,她回头朝夜琅邪灿然微笑,笑容纯洁无邪,如琉璃般清透,直抵夜琅邪内心。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
心情愉悦的楚绮罗毫无所知地坐着轿子进宫,她完全没有料到,她和夜琅邪平静的局面,就此被打破。
一路果然势同破竹,无一人拦阻。
楚绮罗踏进皇上寝宫,规规矩矩行了礼,上前搭脉,指尖温润跳动的脉搏沉稳有力,她不过探了探,心里便是一沉。
“云萝大师?”却是皇上隔着帘幕开口问她。
她回过神来,平静地放开皇上的手,恭谨地行礼:“皇上龙体欠安,稍作休憩便可……”
“不用装了。”皇上掀开帘幕,龙袍齐整,面色红润,哪里是病弱多舛的病秧子,分明是养精蓄锐的精兵。
见皇上竟丝毫不瞒她,楚绮罗也知道不好,垂眸盯着地面:“奴家不明白圣上所言。”
“云萝!好名字。”皇上坐在床上,挑高眉稍看着她:“不过念薇也一样是个好名字,楚绮罗,你觉得呢。”
这话一出,楚绮罗也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皇上必然是知晓了那股势力的存在,现在专心找她谈,如果她一避再避,反而会让皇上起疑心,倒不如迎难而上。她抬起头,小心谨慎地看着皇上:“是,都是好名字。”
“你姓什么?”皇上并不动怒,却笑吟吟地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姓楚。”楚绮罗只能见招拆招。
皇上冷冷一笑,突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一脚将她踹翻了:“不,你姓月殇!你爹死了都想坐上这龙椅!你是他女儿,如何不是一样,朕早就看透了!”
完了。楚绮罗见他发怒,心已经凉透,知道自己此番境遇不会好,索性问个明白:“我没想过要坐龙椅,皇上怎么会这样想?”
“你没这样想?”皇上气极,刚想开口,就听得门外悠扬的一声唱诺:“长公主驾到……”
“来人,拖下去,关进庭审苑!”
楚绮罗正奇怪连夜琅邪都倍感困难,公主怎么能大摇大摆见皇上,肩膀被用力一扣,将她半压在地面,扯到了她腿伤,痛得她大汗淋漓。
这一关,便是半月有余。
期间她听得有刺客进宫,四下打探,虽然心知很有可能是青衣或者夜琅邪在寻她,却苦于被关押,毫无办法,刚开始她还想用毒药一路洒着逃出去,却不成想皇宫深苑果然人才济济,或晕或死十来个,她就被隔空打昏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换了衣裳,所有东西都不翼而飞。
于是她折腾,她闹,可是这深宫就像一潭死水,任她再怎么折腾,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到最后,她终于累了,每日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再不过问世事,虽然心里依然会担心,但还是尽量维持着平和心境,免得还没等他们来救她出去,她就已经先疯了。大概是因为她消停了,吃住方面反而比之前好了许多。
这一日阳光明媚,冬天快来了,楚绮罗听着树梢鸟啼,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世间恩怨情分,尔虞我诈都与她无关,腿伤也已经好完全了,如果忽略被囚禁,这倒是她一直向往的平静生活。
想开以后,心境开阔,她微笑着沿着池水慢慢走,阳光洒在身上,池子里水清澈透亮,有鱼儿争相跳跃着争夺她指间鱼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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