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世家大族,这样的日子,都是闺中女儿和适婚公子们相看的好时机,老太君她们自是放任这些小辈们私下见面了。
于是花园里,东一群西一撮,虽然男女不好意思直接凑在一块儿,可也相隔不远。
安国侯府的几位姑娘带着世家小姐们依着九曲桥的栏杆,有拿东西喂鱼的,有拿鱼竿钓鱼的。
不远处的亭子里,几位世家公子在那儿赶围棋,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蒋诗韵和侯府几位姑娘寒暄了几句,只觉得那几位姑娘脾性倒还好,就是那位表姑娘对她始终冷冷淡淡,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她也不想和她们搅合在一起,眼瞅着亭子里坐着那个笔直挺拔的白色身影,她暗自吁一口气,找了个借口躲到了一处花丛茂密的树荫下。
这块儿又凉快又偏僻,她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那些姑娘却偏爱在桥上顶着日头喂鱼,无非就是想让那些公子们相看。
她蒋诗韵躲那个妖孽还来不及,哪里有这样的心思?
她又不是真的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家,两世为人,早就看淡了这些男女情爱。
方才那位表姑娘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刀刀刻在她的身上,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对侯府长房长孙宋徽的心思?
更何况,宋徽和他那表妹在水榭子里早就眉来眼去的,这表兄表妹之间定是不简单。
她何必再去趟这个浑水?
人家亲上做亲可不碍着她什么事儿,她犯不着做那打散鸳鸯的烂棒子!
一阵风来,落英缤纷。
正是盛夏的热天儿,花园子里到处都是盛放的花朵,引得蜂来蝶舞,也忙坏了蒋诗韵。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抖开了,摊在一边的石头上,就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起了花瓣来。
清新馥郁的花香,让她一直忐忑的心也安静下来,浑然不觉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低头看了忙碌的小女人足足有一刻钟,方才开口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好听,又透着一股慵懒。
蒋诗韵正捡到兴头上,头都不抬地张口就答,“捡花瓣!”
那人眉头蹙了蹙,他当然知道她在捡花瓣。
不过这小女人这么回答也没错,他问的可不就是她在做什么?
他无奈地翘了翘唇,蹲下身去,伸手也帮着她捡起来。
“捡花瓣做什么?”那人随意地问道。
“做面膜啊。”蒋诗韵小手麻利地把花瓣放在帕子上,顺口答道。
“做面膜?”那人明显不懂,低低嘀咕了一声。
蒋诗韵正要解释解释,忽然就瞥见了一双修长的大手,正笨拙地捏起地上一片花瓣,她不由愣了愣。
那人手腕上是一片金线镶边的箭袖,顺着那雪白的袖子往上看去,就是一身如雪的白衣。
她的心忽地猛跳了一下,这个颜色太熟悉了。今儿来侯府拜寿的人,只有一人穿了一身白。
下一刻,就听她“娘哎”惊叫一声,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由于起得过猛,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恍惚中,还看到那人正含笑捧了一捧花瓣递给她。
她伸手扶额,甩了甩头,甩去眼前的金星乱冒。
不对,她是做梦吧?
那妖孽竟然对着她笑?
贺林捧着一捧花瓣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就见这小丫头又是闭眼又是甩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不是捡花瓣吗?怎么不接他的花瓣?莫非嫌他捡的不好?
他踟蹰中,那小丫头已经瞪着一双乌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他努力挤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来,捧着花瓣的手又往前送了送,“你看,我捡了这么多!”
蒋诗韵愣了愣,这是传说中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吗?
这是在湖边对着自己恶狠狠要拿石头也砸她一下的那个人吗?
她甩了他一脸的泥巴又把他给踹到了湖里,他应该凶神恶煞拎着绣春刀逮着她剥皮抽筋才是吧?
可他现在笑得一副慈眉善目,还帮她捡花瓣是什么意思?
蒋诗韵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定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是了,直接在侯府行凶杀人怕是做不出来的。定是先让她精神放松了,待到了外头,再给她来一个狠的。
望着面前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里捧着的花瓣,还有那人面上的笑容,蒋诗韵只觉得心里直打鼓,仿佛看到了血淋淋的画面。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接过那捧花瓣,哆嗦着放在了帕子里,颤着声儿说了句“对不起!”
站在她对面的贺林忽然就伸手掏了掏耳朵,跟没听清楚一样。
什么?这小丫头竟然跟他说“对不起”?
难道她害怕了?
哈哈,他如今这个样子,她还能害怕?
那他在湖边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不见她害怕?
还是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才害怕起来?
贺林只觉得满腹的柔情都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原来,他的身份就这么让人避之不及啊。
他悻悻然地刚想转过身走开,可是下一刻,那小丫头嘴里的话却让他生生地挪不开脚步了。
“那个,我的鞋袜,是不是在你那儿?”蒋诗韵放缓了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从湖边跑开后,她从侯府一个小丫头的脚上扒下一双鞋穿了,可是还惦记着湖边自己的鞋袜。
这个时代,女人的衣着是不能随便丢弃的。
她悄悄地返回去找了一圈儿,只见到了太湖石头上铺着的那件枣红大褂,而鞋袜却踪迹全无,估计被那妖孽给捡去了。
万一被人知道她的鞋袜在一个男人手里,虽然她不在乎,可王氏知道了定是要伤心难过的。
她怎忍心惹得王氏不高兴?
后来在水榭子里,她怕那妖孽认出她来,自然不敢张口。
这会子,这妖孽主动找了过来,又这么和气,她的胆子就大起来。
贺林转身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在她可怜巴巴的目光下,眼中带着一抹促狭,微微地摇了摇头,“姑娘的鞋袜怎么会在我这儿?”
蒋诗韵眨巴眨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下劲儿地瞪了那妖孽两眼。
他肯定是装的,在水榭子那会儿,虽然她生怕被他认出来不敢和他直视,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溜着他的。
凭着她的第六直觉,她明显感觉得到他胸口那处鼓鼓囊囊的。她还看到他不时地伸出手摸一摸胸口处。
这么大热的天儿,他一个大男人胸口揣着女人的绣花鞋和布袜子,恶不恶心啊?
眯了眯那双灵动的大眼,蒋诗韵露出一抹阴狠狠的笑,“当真不在你这儿?”
这人**,她可和他玩不起。
若是今儿要不回鞋袜,万一这妖孽把这事儿给抖落出去,她可就完了。
所以,今儿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得把鞋袜给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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