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的眼里,这座别墅富丽堂皇得就像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头的每件家具都精致得像是艺术,甚至连地板都出自意大利的名匠之手。
可是,在陈尔余的眼里,这却是一座践踏她自尊的囚牢。而他,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是这座别墅的主人,也将是她的主人。
他不常来别墅,而且通常来的时候也都是大半夜,带着一身的酒气或是一种不明所以的愤怒。
他每次来别墅,都会摸黑到她的房间来,有时只是在床铺另一侧躺下,抱着被他惊醒的她却什么也不做;有时却会突然捏住她的下颚,拼命地吻她。
是的,拼命——像在宣泄满腔的怒火,也像在宣示主权。
陈尔余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
天空飘起了雪,一片接着一片,姿态优雅地经过她的窗口。
她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赤着脚走向了阳台。
别墅里的每个房间都装修十分豪华,她的也不例外。地板上铺着长毛地毯,柔软而温暖,所以即使她打着赤脚,也不觉得一丝丝的寒冷。
她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了玻璃窗。
外头的冷风立刻汹涌地朝房内挤,冷得她直打哆嗦。她抬手搓了搓脸颊,消去了那一丝冷意,便继续往阳台外走。
双脚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身体反射性地缩了缩。可是,她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坚定地踩在了地面上。
虽然那很冷,冷得刺骨,冷得像是有一把刀刺在心间上,但是至少所有的感受都那么真实,真实得可以证明她并非行尸走肉。
她又将双手扶在了栏杆上头,去抚摸停靠在栏杆上的雪花。
雪花冰冷,融化在她细白的指尖——冷得像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奉行着金钱至上的准则,充斥着谎言和背叛。
她的房间在别墅二楼,面对着一座大花园。
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整座花园。可惜,现在是大冬天,花园里一片萧条。
不对,还有一株梅花,前两天刚刚开了花。
管家林伯还特意来告诉她这件事,说是这株梅花已经种了好些年头了,但是总不肯开花,没想到她住进来的头一个冬天便开花了。林伯非说是她带来了好运。
她哪里来的好运呢?
二十一岁就已经父母双亡的人怎么会有什么好运气!
风越来越急了,雪也厚重起来,她却一点要躲进房里的意思都没有。
“哎呀呀,小姐,你怎么站在外头,可别冻坏了!”身后响起一个紧张十足的声音,紧接着一件厚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陈尔余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来的是谁。
她是林伯的妻,也是这儿的厨娘吴妈,办事说话都很利,而且和林伯一样,是个热心肠的人。
她很喜欢吴妈,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所以很想要与她亲近。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敢和她多说些话。
而且,她十分不喜欢听她叫自己小姐。
陈尔余皱着眉头,轻声强调着:“吴妈,我不是小姐。”
“少爷说你是,你就是!”吴妈立马反驳,目光一低恰恰落在她的双脚上,立刻又大叫起来:“小姐,你真是让我操心,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快进来,我去给你端一盆热水过来,赶紧泡一泡脚。这女孩家的脚怎么可以受冻呢,落下病根怎么办……”
吴妈喋喋不休间,将她扶进了屋里头,在沙发边坐下,又立刻折返阳台,把落地窗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匆匆跑下楼去取了个水盆过来,又急忙进了浴室接了一盆温水。将水盆放在了她的脚边,催促道:“小姐,你试试水温,不够热的话,我再添点热水过来。”
陈尔余听话地用足尖点了点水面,道:“可以了,水温正好。”说着,便把冻得红通通的一双脚浸入了水里头。
这时,吴妈又在一旁叨念起来:“小姐,你下次可别这么粗心大意了。要看雪就穿得严严实实地再出去,知道吗?”
陈尔余心里一阵暖,忙点点头。
吴妈这才舒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又想起自个儿上楼来的原因,猛地拍了下大腿,道:“我怎么给忘了,少爷他说今天圣诞,中心广场开露天派对,还会放烟火,你要是想看,就让小崔送你过去。”
圣诞?今天已经是圣诞了吗?
可是,圣诞又怎么样呢?对她来说,没有亲人在身边,节日反倒更让人难过。
陈尔余眼眸垂落,藏起一片落寞,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出去。”
“我也觉得没必要出去,外头下这么大的雪,何必去受那份罪呢?我听说啊电视台有实况直播,在电视里看还不是一样!”吴妈说着,抓起茶几上的控,打开了电视。别看她说话大大咧咧,但是心可细致得很,只一眼就看出了陈尔余心里藏着苦楚。
可是,吴妈忘了哪个台会直播,调了半天的频道也没找到,急得都快流汗了。
陈尔余正想劝她别忙乎,反正她不爱看,谁知目光一扫,竟看到电视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庞。
“吴妈,退回刚才那个频道,快!”她慌张地叫了起来。
吴妈吓得愣了愣,手指按着前进键忘了松开,电视屏幕右上角的数字一直往上窜着。听到陈尔余又催了一句,才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后退键。
“停!”
随着陈尔余的一声叫喊,画面定格在了一张幸福的脸蛋上。
那是一则新闻报道,采访的话筒正对着一个美艳的女人。女人对着镜头笑得甜蜜,就连她的声音都带着幸福的温。
当记者问她婚礼是否定在下个月时,她转头与身侧的男对视一眼,而后娇嗔道:“哪有那么快!”
之后记者似乎又提了些有关两人恋情的细节问题,陈尔余并没有听得仔细,她那一双眼只盯着那名男。
他搂着身旁的女人,对着全世界诉说着海誓山盟,又屡屡在镜头下亲吻着那个女人——不对,该称呼为他的未婚妻才对。
陈尔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的甜蜜闪过,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一些画面,心里突然酸涩难忍,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吴妈一直默默观察着她,见她突然掉起眼泪,忙又转头看了一眼电视,一对刚刚订婚的男女正在中心广场接受记者的采访,说的都是些甜言蜜语,虽然动听,但也不催泪啊。
“小姐,你认识这两个人吗?”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陈尔余好像没听见似的,什么话也不说,只管盯着屏幕猛掉眼泪。
吴妈见状,心里有了数,叹着气摇了摇头,便抽了纸巾俯下身替她擦着泪。
陈尔余被这突然落下的一片阴影吓得身体一颤,抬头见是吴妈,缓了缓神,又急急央求道:“吴妈,我想去中心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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