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一正,黎铁生和潘若华的亲生子,本该是生活富裕爹宠娘疼的小少爷,但他于四岁那年不幸走失,此后,历经十一年,才被家人寻回。
在这期间,要过饭,吃剩菜,睡大街,偷过钱,直至10岁时被送进孤儿院,再被人领养,生活才有所起色。
开始时,那家人对他还算不错,直到多年不孕的女主人突然怀上了孩子,黎一正的生活开始一落千丈。虽然吃穿仍然不少,但养父养母的注意力已经被亲生儿子吸引,很多地方都冷落了他,忽略了他。
15岁那年,他被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的父母接回了传说中的家,见到了比他大几个月的名义上的哥哥,那一刹那,积蓄多年的不满、怨气、仇恨到达了顶点,他认为,是这个所谓的哥哥抢夺了本属于他的父母、家庭、朋友,“黎人安”因他深深的妒恨而被私自贴上了“黎一正最大仇人”的标签。
异于常人的成长轨迹早已扭曲了他的性格,在父母面前,他是听话的乐观少年,在老师同学面前,他是互助友好的好学生,在不相干的人面前,他是阴晴不定的怪人,只有在“黎人安”面前,他才会暴露隐藏在心底的仇恨,冷嘲热讽,百般羞辱。
“黎人安”本来也心存歉疚,被黎一正一说,更觉得有所亏欠,选择渐渐疏远父母,希望父母能够更多的关注黎一正,以补偿多年来“窃取”的家人的温暖。
父母对他关心时他冷漠以对,父母对他的叮嘱他不理不睬,还告诉父母,应该更重视弟弟,不要管他。上了大学后,“黎人安”毅然决然的选择了t市的学校,和父母的关系渐渐僵化,逢年过年也从不回家。黎父黎母不知他心中想法,只以为他是因为不能接受家里骤然多了个弟弟,这才赌气闹脾气,而“黎人安”和黎一正在父母面前也确实也不冷不热,关系并不怎么样。
但是“黎人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种做法让父母有多伤心,因为他们从来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因为黎一正的丢失和“黎人安”压根没有一点关系。
最乐于见到这种情况的当属黎一正,他一面在心底得意,一面假装关心哥哥,借着同级的便利,跟着去了t市,报了同一个学校,继续在父母不知道的地方刺激“黎人安”。
而让黎一正很恼火的是,“黎人安”的成绩很好,年年拿奖学金,而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被他压在头上,无法赶超。
日积月累,杀人的念头在心底疯狂滋长,只要想想,那种亲手泄恨的快感就如同灌了蜜的糖,甘甜美味,引人犯罪,明知道是深渊,却仍忍不住受了魔鬼的引诱……
安排好时间,将“黎人安”约到休息室,确保没人看见,趁他不注意时用枕头闷死了他,并往他肚子里灌了大量的安眠药。
做完一切后,黎一正便以交换学习的名义调到了其他医院实习,他一面害怕一面期待的等着有人来通知他“黎人安”的死讯,可是风平浪静。待他回去后,不但发现“黎人安”没死,而且已经变成了黎人安。
这一切,他本以为做的干净,其实恰巧那几天男科外面的墙角多次遭人故意划花,而那一块却是监控死角,科主任于是偷偷装了针孔镜头,想要拍下罪魁祸首的影像,也正好拍下了黎一正进出休息室的画面。他只怕没想到,自己躲过了监控,却倒霉的赶上抓“划墙贼”。
而那一天,也确实拍到了划坏墙的破坏分子,因而这一段影像便作为证据被保存了下来。只是后来黎人安没出事,黎一正才没被人怀疑,但是影像却让纪明泽查到了。
不仅如此,其实早在刚进大学的时候,黎一正就表现出了一些问题。
按照惯例,刚入学的大学新生必须要做一份心理健康状况调查评估,黎一正所填写的问卷,结果显示他的心理存在一些偏差。
学校请了专业心理医生给他做了详细检查,查出的结果却是心理健康,完全不存在任何问题,学校便只当黎一正是在闹着玩,警告了几句也就作罢。
然而实际上,黎一正最初填写的那份调查,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后来的检查,不过是他刻意控制而表现出的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习惯。
而在这一天,一切被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谎言和虚假通通被拆穿,痛苦的,还是四个人。
…………
也许是发泄出来轻松了一些,黎一正激动的吼完,神情冷静了许多。但潘若华不淡定了,最初的震慑后,她情绪强烈的扑向黎一正,“阿正,是真的吗?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怎么不告诉妈妈,怎么不说啊……”说着说着,潘若华又止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要是往常,黎一正铁定会搂着母亲轻言安慰,这会儿却是一声冷哼,撇过头不理睬潘若华。
黎铁生拉过太太坐到自己的身边,两相依偎互相取暖,他的神色已从最初的震惊变为痛苦,“阿正,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会……但是,那你也不该,不该杀人啊!”
黎一正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杀谁了?他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不过就是换了条魂罢了。”
“你……”黎铁生又差点被勾起火气,但想到自己儿子的遭遇,不免心里愧疚,最后均化为一声叹息,眉间俱是沉痛。
黎一正闭上眼,摆出明显的抗拒言谈的姿态,黎父黎母还在回味震撼的事实,一时间,屋内又陷入寂静。
黎人安当了许久的旁观者,也不敢轻易打破沉默,只得陪同着沉浸在令人坐立不安的安静里。
也许只是半晌,也仿佛过了很久,黎一正冷淡的出声,“为什么抛下我?”
或许这正是困扰他最深的问题,想问又不敢问,期待听到答案,又害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
“没有!我们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我们疼你还来不及啊。”黎铁生着急的否认道,缓了缓,才慢慢叙述起来,“我记得那天是早上,我跟你妈都刚值完夜班回来,正好你也从你爷爷奶奶家里回来,就闹着要我们带你去游乐园,你妈心软,就决定让我睡一会儿,她带你去。那天周末,游乐园人多,你四岁,正是调皮又好动的年纪。你妈妈二十四小时几乎没合眼,很累,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我们找了很久很久,从来没想过放弃。就这样十一年过去了,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一个病人,她是个老师,闲聊的时候,她无意间提起她有个学生跟我长的有点像,她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我却上心了,从她嘴里问到了你所在的学校班级,见到了你。我看到了你右手手臂上那颗比普通痣大两三倍的痣,又去做了dna确认,终于认回了你。”
说起辛酸曲折的往事,黎铁生也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偷偷的抹了几把眼角的泪。
听完黎铁生的陈述,黎一正沉默了,从他微微松动的表情上来看,他的内心或许有些许动容。
四岁也是能记事的年纪了,或许他对发生的一切还有模糊的印象,这会儿听到父亲亲口所说,想必更能确定。希望他能放下一点吧。
黎人安本不该在这时候插话,但见气氛有所缓和,他决定趁热打铁,刚想开口,就见黎一正猛地将目光射向他,嘴里却是对黎父黎母道:“那为什么要领养黎人安?”
他说的是“黎人安”,即使眼睛就看着黎人安,也说的好像“黎人安”这个人不在场一样,摆明了不承认他眼前的这位已经成了黎人安。
黎人安索性不说话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黎铁生叹了口气,“你丢了以后,我跟你妈就经常去孤儿院看看那些孩子,有一次,看到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却怯生生的缩在墙角,不敢和其他小朋友玩,其他小朋友也似乎不喜欢跟他玩,他被孤立了,很可怜。我跟你妈看了几次,就决定领养他,也是到领养的时候才从院长那里得知,原来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其实比你还大几个月。后来就那么一直过下来了……”
黎一正听完,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只又问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
黎父黎母显然也无法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脸上一片愁云惨淡。亲生儿子丢了找不到,就去领养个年纪差不多的,后来亲生儿子找到了,却和领养的儿子百般不对付,最后竟然还杀了领养的儿子,最最让人惊诧万分的是,领养的儿子死是死了,不过只是灵魂死了,身体里却住进个不知名的鬼魂……听起来倒还像部惊悚片,怪吓人的。
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么这家这本匪夷所思的经又该怎么念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才能让每个人都不那么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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