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岭南,终于明白我负他良多,只愿于昌北同生共死,也不愿苟活于京师,小恣,珍重。”
眼泪从燕恣的脸上滑落,她不知道是该庆幸母亲终于想通,还是该难受父母都将离她而去的可能,如果燕伯弘真的阵亡,想必晏若昀也不会独活。
“有我呢,”好像看透了她心中的念头,霍言祁的手臂略略收紧,“我会陪着你。”
燕恣扬起脸来看着他,泪中带笑:“是吗?到时候不会有什么红绡含婧忙于应付吗?”
霍言祁懊恼地轻叹一声,在她耳垂上轻咬一口:“你是准备拿这事说一辈子了吗?”
燕恣的耳根敏感,痒得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钻进了他的怀里,闷笑了片刻便不出声了。
“怎么了?”霍言祁有些担忧。
“霍小哥,”燕恣的声音郑重,“我们俩要好好的,不要像父皇他们那样,浪费了了这十八年的大好时光。”
霍言祁没有出声,只是捧起燕恣的脸来,凝视着她。
目光缱绻而坚定。
燕恣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来吧,霍言祁,让我们来打赢这最后一仗!”
天空阴云密布,秋风瑟瑟。
朝臣们站在金銮殿上,神情各异。
那张代表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尚在,龙椅上的人,却要换了。
随着内侍的一声唱喏,燕成璋从内殿走了出来,坐在了龙椅下侧方。
当即便有礼部侍郎出列,读了一篇早已写就的劝说书,从江山社稷到黎民百姓,言辞恳切,再次恳请燕成璋继位。
紧接着,十多名朝臣长跪不起,赞同礼部侍郎的奏折。
没过多久,大殿上便跪下了二三十个人,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剩下的一些都看向那三位德高望重的监国大臣,显然,就等着他们最后的意见了。
俞舟的资历最高,辈分上更是燕伯弘和燕成璋的长辈,迎向燕成璋的目光厉声道:“信王殿下,到了今日难道你还要推脱吗?大梁无主,只怕要被轶勒和各地藩王乘虚而入,请信王殿下即刻登位,重整旗鼓,抵御外敌!”
傅泽行和宁则栋互望一眼,心中都暗自着急,如果燕伯弘身死,燕允彧入朝时日尚短,且昔日纨绔成风,燕成璋即位的确众望所归。他们也不知道燕恣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如果她要反对,今日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大殿上?
“臣以为,信王殿下登位乃是大事,不宜如此仓促,前线战报瞬息万变,我等需静下心来,以西北之战为重,旁的暂不分心为宜。”傅泽行婉转地道。
“那照傅大人的意思,是任凭这大梁无主,然后让那些藩王起了异心,反倒有利于大梁,有利于战局不成?”俞舟的语气咄咄逼人。
宁则栋面色凝重:“俞大人,我也以为军报有些蹊跷,陛下失联多日,霍将军难道就没有援驰?怎么就一下子传来了陛下阵亡的战报?”
秦振弗急了:“宁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我能用陛下的生死来开玩笑不成!”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陛下的生死,需慎之又慎,信王殿下你以为呢?”宁则栋看向燕成璋。
燕成璋盯着宁则栋,眼眶一下子红了,声音嘶哑:“宁大人……我多希望是那战报错了……只是……我已经反复让秦大人核查过了,确认无疑,纵然我有千般不愿……父皇他的确……离我们去了……”
宁则栋心中一恸,掩面哽咽了起来。
“信王殿下,多说无益,大梁危急,陛下出征前便令你代理朝政,陛下身亡,你即位重望所归!”戍卫军副统领陈瓒出列,“时不我待,不必再拖拖拉拉的,谁人不服,站出来便是!”
底下一片静默。
一旁的卫予墨心中一沉,看起来,今日若是有人反对,燕成璋是打算学燕伯弘的黄袍加身,直接肃清异己了!
他咬了咬牙,正要上前,却被傅泽行挡住了身形,冲着他暗中摇了摇头。
陈瓒带头跪倒在地,身后一溜儿跪倒了一排人:“吾皇万岁……”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而略带促狭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陈将军,你这样气势骇人这是要将大皇兄往什么路上推啊,我怎么记得奉命守卫京师不是你啊?”
陈瓒和朝臣一窒,齐齐朝着身后看了过去,上面燕成璋的脸渐渐青了起来,冷冷地道:“皇妹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一个黄毛丫头,对政事指手划脚,简直贻笑大方。”
燕恣举步往大殿里走去,神情坦然,面带微笑,在一众朝臣间面不改色:“大皇兄,请恕我逾矩,你说的核查,不会就是再炮制了一份军报吧?我这里倒是截获了一封密信,要不要拿出来让众位大臣一起合计合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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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黑沉沉的,偶有几只孤雁哀鸣着飞过。
正阳门外,数队整齐的北衙禁军刀枪凛冽,齐刷刷地围着宫墙。
守着正阳门的侍卫有些纳闷,其中一个憋了一个时辰终于憋不住了,小声问身旁的同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来这么几千号人。”
那同伴神情紧张,目不斜视:“今日戍卫军副统领陈将军也进去了,戍卫军几千号人也守在门外呢。”
“这是要封宫起禁的架势吗?难道说……”侍卫打了个寒颤,说不下去了。
同伴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看着那群面无表情的军队士兵,再看看自己这几个人,咬着牙道:“静观其变。”
话音刚落,便见不远处一阵尘土扬起,马蹄声仿如雷鸣般席卷而来。
北衙禁军中立刻有人迎了上去,高声叫道:“来者何人?请速速下马,不然刀剪无眼,格杀勿论!”
一声马鸣,为首的一匹黑马扬起马蹄,傲然而立,骑在马上的一名黑衣人冷肃萧杀,朗声叫道:“霍言祁在此,尔等快快闪开!”
迎上去的是北衙禁军的一名校尉,闻言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霍将军,今日奉吕将军之命,皇宫宫禁,任何人不得出入,还请霍将军改日再来!”
霍言祁冷笑一声,抬手将一块腰牌在他面前一亮:“陛下钦赐,随时进出,今日就算信王殿下下令,也无法阻拦。”
那校尉的脸色有点发白,却拦在面前不肯放行,旋即,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北衙禁军副统领吕盛领着一队人飞速而至,在马背上冲着他一抱拳:“霍将军见谅,今日确实不能放行,不如霍将军移步到兵部喝杯茶,我去请信王殿下出来。”
霍言祁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一道利刃,他森然地扯了扯嘴角:“陛下不在了不过这么几个月,你们这就准备抗旨了不成?”
吕盛心中一寒:“末将奉命行事,还请霍将军不要咄咄逼人。”
他一挥手,手下的北衙禁军和戍卫军缓缓地靠了过来,在皇宫前形成了道道黑压压的屏障。
霍言祁高举腰牌,环顾四周,高声傲然道:“戍卫军听令!我奉陛下之令掌京畿安危,你等擅自离防,已违军令,立刻回原位待防,既往不咎,否则一律以叛兵论处!”
他的声音威严,神色冷厉,戍卫军在他数月的整治下,原本便令行禁止,此时不由得面面相觑,神色犹豫了起来。
霍言祁脚下一夹,那黑马犹如离弦之箭,朝着前方疾驰而来,他一弯腰,手从后背探出一根金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只听得“嗖”的一声,那金箭犹如闪电,直奔吕盛而去。
仓猝之下,吕盛只来得及往旁边一避,金箭“噗”的一声扎入他的肩膀,他痛得一歪,跌下马去。“射箭!阻截!“他的脚挂在马上嘶声叫道。
“我有军机秘情禀告监国大臣,胆敢延误军机者死!”霍言祁手中银枪一舞,整个人直奔禁军而来。
“延误军机者死!”他的身后呼喝声犹如雷鸣,跟着他如潮水一般涌来。
眨眼之间,北衙禁军便被他冲开了一道防线,混乱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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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妹你逾矩了。”燕成璋的脸一沉,“军国大事,由不得你过问,廷卫何在?请公主回府。”
侍卫应声而上,便要去抓燕恣的肩膀。
“大胆!”燕恣扬起手来便朝那个侍卫一掌撸去,“啪”的一声脆响,“我乃父皇亲封安阳公主,谁敢放肆!”
那侍卫捂着脸愣在原地,向燕成璋看去。
宁则栋慌忙进言:“殿下,公主也是为了陛下,一片好意。”
工部尚书也上前劝阻:“陛下生前最为疼爱公主,公主说不定有什么其他见解,听也无妨。”
燕允彧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此时也站了出来,冷冷地道:“皇兄,你做别的我都没意见,只是你不要欺负安阳。”
燕成璋脸色铁青,眼神晦暗:“皇妹,你道听途说就不要在这里惑众了,当初你一力赞同父皇亲征,如今父皇身死,你非但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反而变本加厉,这是妄图把大梁弄到破国不成?”
“大皇兄,有人截获扎布刚的密信,要求割让西北五城,退兵议和,不然便挥师南下直取京师,你说他有什么资本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呢?”燕恣的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朝臣们顿时交头接耳,面带惊愕之色。
“燕文岚,我原本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处处忍你,你却如此恶毒。诸位爱卿,安阳公主和岭南余孽勾结,怂恿父皇出征,害父皇战死,现在又来血口喷人,就是为了和她母亲一起复辟前朝,你们知道她的生母是谁吗?她的生母就是前朝盛阳公主!”燕成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森然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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