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感觉那肯定不是个婴儿。”董筱梅向来直觉敏感,从进了这间宅她就不舒服,看到了何员外后就更不对劲。发现锦凉正在注意老头怀里的襁褓,她登时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小声阻止锦凉。“锦凉,你不要去看!那个,那个襁褓里面肯定不是孩,是很可怕的东西,不要去看……”
董筱梅错了,她试图阻止锦凉已经发作的好奇心,结果只能适得其反。其实锦凉也觉得这个诡异早衰的何守诚处处透着古怪,他怀里抱的如果真是婴儿,真是月盈的孩,那么月盈在哪里?这宅里也没有个奶娘或者丫鬟,孩是谁来喂养照料的?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何员外抱的不是婴儿,哪会是什么呢?
“你别怕,没事的。这位何员外虽然行为古怪,但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怀里的东西也感觉不到危险性。”
锦凉默默安慰董筱梅,正好抱着襁褓打转的何守诚快走到桌边了。锦凉踏上两步靠近了他,向他怀里看去。
只看了一眼,锦凉的脸色陡然剧变。同时,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的董筱梅还是没能抵挡住限的恐惧,发出一声凄厉惊叫。
锦凉只隐了形,声音还是可以被听到的。何员外停下了脚步,昏花老眼四处寻找,他当然什么都看不见,脸上却没有惊惧疑惑这些正常的表情,反而带了一丝笑容问道,“月盈,是你来了吗?”
锦凉退到墙边,惊恐地瞪着何守诚,然后眼神下滑,不由自主又落在了他怀中的襁褓上,那襁褓蓝底碎花,里面包裹的却是……
锦凉闭起眼睛,从何守诚身边夺而逃。
锦凉一狂奔出何府,跑过出了何府所在的南街,才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抱住树俯下身呕吐。
董筱梅也想吐,可她现在没有身体,恶心也只能忍着,
好一会儿,锦凉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恐惧平复后就变成了疲累倦怠,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锦凉和董筱梅都猜错了,何守诚抱在怀里,小心呵护,轻声细语的,真的是一个婴儿……是一具婴儿的干尸。
那孩应该死了很久了,皮肤黑褐,干瘪萎缩。枯槁僵硬的脸,一双眼睛却圆睁着。那眼睛格外的大,几乎看不到眼白,漆黑的瞳孔像两个无底黑洞。视线死死地凝固着,衬着死灰色的皮肤,就像一个梦魇,一个任谁看到都会被恐惧攫住的可怕梦魇。
董筱梅多年以前看电影《咒怨》,就被里面那个小男孩的漆黑哀怨的眼神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今天竟看到了比那个眼神恐怖十倍有余的一双眼睛,从今晚起,不知有多少个噩梦在等着她。
好奇不是什么好事,不但会害死猫,还会吓死人的。
董筱梅狠狠发誓,从现在起,她再也不理锦凉了。
可是刚刚发了誓,锦凉就在叫她了,“董筱梅,董筱梅!”
董筱梅咬着牙不出声。可锦凉的声音软软细细的,带着恐惧和歉意,让她有点不忍心。终于还是把自己刚发的誓作废了。
“叫我干什么?”她问。
“我实在,实在没想到会是哪样,你吓坏了吧?对不起啊!”
筱梅心软了,讪讪地答了声还好,又立刻追加一句,“我才不害怕呢。”
锦凉当然不会揭穿她,轻声问道,“依你看,月盈和何守诚之间,是什么关系?”
董筱梅想也不想地道,“哪还用问,当然是情人关系。这又是一个烟花女和贵公之间老掉牙的故事,先是两情相悦,然后被始乱终弃。何守诚年青时进京赶考,不但金榜题名,还偶遇佳人。以月盈的姿容,哪个男会不喜欢?何守诚爱上了月盈,偏偏月盈也鬼使神差地喜欢上了他,就跟他回了平安集。何守诚当时肯定许了她会明媒正娶,此生唯一之类的誓言。月盈就真信了,但其实那只是何守诚的胡话,他家是那样的高门大户,怎么会允许他娶那种身份的女。何守诚也是抗争过的,但最后终于没争过,还是放弃了月盈,娶了别的女人。”
“可是,月盈又是怎么死的呢?”
董筱梅沉吟,“大概是因绝望而自杀的吧?可是她脸上的伤……那么美丽的女人,会在自杀前先毁容吗?应该是狠不下心的。所以,我估计月盈是何家人杀的。甚至,很有可能是何守诚亲自动的手。嗯,这就是所谓的‘挥慧剑,斩情丝’吧。不过之后他又后悔了,或者是被月盈的冤魂吓得,就变成现在这样,未老先衰,疯疯癫癫的。”
锦凉点头,想了想,还是咬牙问道,“那……那个婴儿,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婴儿”,筱梅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她闭上眼睛大叫,“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锦凉无奈一叹,她自己也不敢再回想那恐怖一幕,使劲摇了摇头,就向王远家走去。
今晚是六月十,月逢十断魂夜。天刚刚黑下来,家家户户早早地关门闭窗,灯火通明,小心提防。
见到锦凉回来,王远夫妇氏急急地问,“姑娘见到何员外了?”
“见到了。”锦凉应着在桌边坐下,感觉身心俱疲,一动也不想动。
“姑娘就是有本事,连何员外都能见着。”王氏赞着,和丈夫相视一眼,眼里都有了喜色和希望,追问道:“那何员外怎么说?”
“何员外……”锦凉思忖着要不要把何守诚的诡异告诉他们,忽然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呼响起,夫妻俩人还来不及反应,锦凉的身形已疾如闪电的掠出门去。
这次出事的,就是和王家相邻的吴家。吴家的媳妇瑞英,和她十四岁的儿死在院里,吴家人正哭天抢地,痛不欲生。
锦凉赶到了,她从叹息劝慰的人群中挤过,来到两具尸体前,瑞英清秀的杏脸上果然划下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从额角到下颏,交叉而过。
锦凉叹息,再去看那个可怜的少年。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男孩的尸体紧紧绻缩着,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眸漆黑,像两片凝固的深潭,几乎与何员外所抱的死婴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脸上,也有触目惊心,交错而过的伤,毁了少年清秀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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